祖母的爱情（千字文草稿）

          那一日，我坐在祖母旁边，祖母因感冒丝毫打不起精神来。她坐在靠椅上，微低下头，眯着眼睛，腿下放着火笼（粗瓷制品，冬天用来取暖）。
          我问祖母道：“你和爹是如何认识的？”祖母睁开眼睛，脸上立刻便有了笑，抬起头来，丝毫不见因感冒而出的困乏。祖母满脸笑意，像一个夕阳下初见恋人的少女，只是粗糙哟黑皮肤看不出绯红了。“我与你爹在肚子里便认识。”祖母看看我，似乎有着一种孩子拿出珍爱的炫耀感，“我们定的娃娃亲，是两家在我们未出生时就商议的。”
         “你是什么时候与我爹结婚的呢？”望着满脸笑意的祖母，我不禁问。
         “三岁我来了这个家，与你爹一同长大。小时候，我在织布，你爹总喜欢拿着我的梭到处跑，我便追着他跑。”祖母并没有看着我，“后来稍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让我们同房了。那个年代，谈什么结婚哦。”趁说话时算了算，祖父于七十四岁年冬逝，于此祖母与祖父竟相识了七十四年。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祖母。幸好，祖母并没有抬头，她正满脸笑意沉醉在那昔日的往事中。
         儿时的记忆在祖母的脑海中翻腾着，而我的心也翻腾着。他们的爱情早已经在养育儿女中销声匿迹，生活的压迫哪里还有什么亲密可言。一个拥抱，一个吻，还有一朵玫瑰花，这些在他们的爱情里是不曾存在的。那些物质匮乏，精神物质同样匮乏的年代，我不知道爱情究竟是哪一般模样。
         祖父去世时，祖母的声音是哑的，连话也说不出。见到一个人便会扑上去，似乎是贪念那些温暖，也似在寻找一个依靠。把一个孩子牵离母亲，孩子立马会到处寻找母亲，见一个人便询问，若是告知他母亲不要他时，孩子便会放声大哭，遇到安抚的人就会要抱。在祖父不在的时候，祖母正是如此。以致于大多数人都忘却的时候，祖母还会意外的冒出一句，“你爹他要是在……”。这似乎成为她所有话的开头，在她的世界里祖父是不曾离开过的，许多人都在她面前避开祖父，这是哪一般的残忍啊！
         年轻时，没知识没本事，只有庄稼人的本分。兢兢克克的在黄土地里耕耘，那时的爱情就是拉扯大孩子。后来，大伯父成为上门女婿，二伯父携家外出，我的父亲南上务工，大姑妈、二姑妈、三姑妈、四姑妈一一出嫁，那时的爱情就是看着儿女笑。
         在家里，我翻寻了许久，为的是找出一张祖母祖父的合照。
         “哪有什么相片哦”，祖母轻松地说，“没有没有。”
         祖母的眼睛是浑浊的，饱含泪水，透过亮窗进来的光在这眼里的泪水上反射，投在我的眼里，我的恋上，我的心里。祖母的爱情是多么的平凡啊，没有索求，没有繁华丰足的物质亦或装饰。
         有人会说，这哪里是爱情哟，可这就是爱情。



                                                                                                                      二零一三年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