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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祝翁回首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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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聚会中,不经意间听到一位乡镇老师的故事,张老师教学特别严厉,以致同学们都不怎么喜欢他,作为一个老师并没有桃李满园的喜悦是很失落的,两个孩子个个不成才,混的也不怎么好,晚景颇有些凄凉,去年去世了,可悲的是老伴也与同一天上吊自杀了。晚上在办公室读《聊斋志异》,恰翻到《祝翁》这一个故事,济阳祝村有个祝翁,病卒之后又复活了,祝翁对祝媼说“我适去,拼不复返。行数里,转思抛汝一副老皮骨在儿辈手,寒热仰人,亦无复生趣,不如从我去。故复归,欲偕尔同行也。”生死茫茫,活着也许不过如此,老翁是“拼不复返”的决绝,可是念及老伴孤独无依才复活回阳。“抛汝一副老皮骨在儿辈手,寒热仰人,亦无复生趣,”祝翁真是个明白人,也是个伤心人。
    白首偕老同日而终是婚姻中最诗意的想象,许多新闻也会报道同日而逝的老年夫妻。可是诗意归诗意,现实是现实,尤其是农村的现实。让我想起了同样悲凉一位老人,二爷无儿无女,农村所谓的绝户头,二爷人很慈祥和蔼,让人亲近。春天有时候常常会带我们几个孙子辈的去河边去抽毛线草——春天这种草尚未抽穗,芯叶包卷着的嫩穗甘甜可口;秋天也携着自制的笛管带领我们去田间河野捉鹌鹑,农忙的时候他常常出现在我家的打麦场上,教父亲扬麦子去麦糠,早年二爷曾经和爷爷奶奶商议领养父亲,这在农村也很常见,只是因为二奶的缘故,年小的父亲始终不愿意。二奶奶每年秋季都会癫疯一段,被叫做“二疯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从来不知道是什么病,人们也不关心这个,只听说她一疯就说胡话,到处骂人,二爷就打她。现在也记不得她癫疯起来是怎样,只知道我当时很害怕她,刚学习点科学知识从不信鬼神的小学生我却很怕她,不止我,同辈的小孩都忌惮如鬼魅,很少从他家路过,哪怕是二奶正常的时候。一次刚雨停,我踏着泥泞才走出胡同就看到小伙伴们仓皇地往这边跑,边跑边喊“二疯子来啦,二疯子来啦”,我一着急失措竟滑倒在胡同口的泥浆中,后来每当我回家站立在胡同口仍能记得摔倒的位置,成为童年记忆犹新的场景之一。早已记不得二奶的长相,也许从来没看过她的相貌,小时候二奶一直是我最害怕的人。而二爷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老人。
    后来离开家乡去县城上中学就常年不回家了,长大后的农村再也没有小时候的愉快氛围,寒暑假也只是关在屋里不出院门,院外不过是一些残破的景象。那时候仿佛觉得时间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动作缓慢,村里的人是不怎么变化的,所以对外界也不怎么关心,小时候的玩伴都漂泊在不同的城市,打工挣钱希望离开这个荒凉的村庄,也很少回村,各忙各的,更不会关心村里的老人。我呢,记忆中自从小学毕业离开这里我的世界了几乎没有了二爷的身影,孩子们早已不去河野去玩,收割麦子有了收割机根本用不着我再回家帮忙,好像二爷也没有再去我家帮忙了。一次中秋节学校放了一天半的假期,我刚走进村庄,看到二爷佝偻着身子在路边田里捉蟋蟀吃,听他说这样可以治疗白内障,这时候的他眼睛很红浊,看东西都很模糊了。我一阵心酸,此时老态龙钟的二爷精神已不再矍铄,走路依靠一截枯树干作拐杖,说话时颤巍巍地拿出烟袋席上几口,时间在二爷身上苍老了,我突然明白时间的残酷。我本想回家拿些月饼送他家,可是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其他什么,最终还是借助于忘却第二天又去县城了。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二爷二奶了,只从谈论中知道年迈的二爷经老人们商定承包给了一位大伯,由这位大伯负责二爷老后的后事,二爷的田地宅子都给予这个大伯。高二寒假我外出找朋友路过二爷的房屋,村沟边的院子一片荒凉,垣墙倾颓,丛草离批,几颗杨树挂着些零星的枯叶哗哗作响。回家问问母亲才知道二爷今年夏天去世了,二爷临终前说他不久就会把二奶带走,以免她在世上受苦,也给大家麻烦,几个月后二奶也去世了。
    如今我再次回到村庄,到处都在拆房建房,满路的灰尘泥沙,砖垛占满了路边的空地,听说由于宅基地紧缺,二爷的院子早被大伯买了,现已经拆除堆满建筑水泥和石子了。自己家也在为弟弟结婚建新房,我知道这是新一轮人的世界的开始,就像秋收后新一轮庄稼的生长,一茬秋草一茬人。随着老房子的拆除,新胡同的更新,是一代人的世界的逝去。二爷这一辈的人几乎都去世了,甚至除了清明节上坟,无人会记得他们。又快到清明时节了,可是村子的成年人都忙着在外打工挣钱,谁会把清明当回事赶回来上坟呢?我看到业已苍老的大伯扛着铁锨去田里,迎上去寒暄一番,知道他去上坟,以前从不参与这些事情的我也回去扛个铁锨一块去了,路过两个孤独的坟堆时,他说“那是你二爷二奶的,你先去拢拢土,也添些新土,我去河沿儿剜几个坟头。”
                                                     2014-03-22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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