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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雨落韶山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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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是在我们乘索道上韶峰时落下来的。整个上午,风起云涌。我还天真地以为韶山的天空永远是晴朗的,怎么会下起雨来。先是几滴,滴滴晶莹剔透。圆圆的雨粒,坠入山腰松柏的枝叶上,映山红的花瓣上,不见了。仿佛只有一种声音在耳边或隐或现。伸手去接、去捧,还是雨滴。那声音游离于手掌之外,听觉之内。当这种感觉强烈的时候,雨就大了起来。那声音由远至近,仿佛成合围之势。在韶峰的空中,我分明听见那雨声像是在敲打着目光够得着和够不着的大片郁郁森林。有了风的伴奏,这场大雨也就变成了白茫茫的森林了。疑是韶山的“韶” 字,从音从召,与这种奇妙的雨声有着某种默契或关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时候,天与地已经浑然一体,你就压根儿也听不见雨声了。听得见的只有自己心跳的节奏。
       或许,这就是一种大音,受上苍的感召,来到这个人间。
       雨落韶山,我仿佛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一个风雨天,韶山冲的上屋场,诞生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婴儿。他的那声啼哭石破天惊。他的父亲,按照乡俗给他取了个乳名:石三伢子。祈祷他能有石头的体魄和生命力。石三伢子的娘,抱了他拜了眼前的韶峰为干娘,希望能得到神灵的庇护和保佑。
      韶峰真的通神么?我不敢说。后来,成为一代领袖人物的毛泽东,被许许多多的子民神化便是不争的事实。连人们乘坐的车辆上大多挂着毛泽东的头像,这决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难道不可以说是在祈求他老人家神灵护佑他们出入平安?!
      中国人有个习惯,或许西方国家的人也有这个习惯,对于一个伟人的尊拜,喜欢探源追踪。包括家世、故居、风水、地理等等,无一不烙上了某种神性的东西。似乎韶山就是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出龙的地方。多少年来,这条通向世人朝拜的山路从来没有寂寞过。上至国家元首、达官贵人,下至平头布衣,大家都想沾一点灵气什么的。我只不过是这条山路上一粒不起眼的游尘,没有太多的奢望,来走一走,看一看便心满意足了。说实在话,拥有政治、思想、军事等诸多领域的大家毛泽东,让我喜欢更多的是诗人毛泽东。他的激扬文字、大气、狂放、无人能及。还有平民的毛泽东,那种亲切、和蔼、慈祥,让我找到真切的感觉。
      雨落韶山,我心有了一种久违的宁静,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坦。因了这场空明的大雨,我甚至有了出尘之想。但我清醒地知道,这种思想之后,还得回到喧嚣的红尘之中,忙忙碌碌地生活着。这也是红尘人无可奈何的事。
       这次韶山行,我是生平第一次。从小受毛泽东思想沐浴,韶山早就成了我心中的一块圣地。从向往到实现梦想,我花了整整三十年。记忆中的小学三年级那年,学校鼓励我们读书争优,决定每个年级的前五名由学校组织去参观。我一上劲,由班里的中游成绩,到期末跃为全年级第二名,可以去韶山了。我从村子上屋蹿到下屋,一路狂呼,生怕村里还有谁不知道。然而,我却没有去成。原因很简单,家庭出身不好。被迫落下的我,只好泪眼汪汪地目送大家出发。为了该死的出身,我记恨了父亲好些年。打那以后,出身成了我的一块沉重的心病,韶山成了心窝窝里的另一种痛。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这次到韶山,我从容、平静了许多。还特意把我的女儿带上了。她现在正是我当年的这个年龄。可以说她们这一代人对毛泽东知之甚少。当我们这个团队在毛泽东铜像前冒雨高唱《东方红》时,女儿和其他几个同龄小朋友站在一旁窃笑,表示不可理解。后来女儿还问我:“爸,怎么你们大人都会唱这首歌?” 我的女儿不会唱这首歌,许多的革命歌曲她都不会。她会许多的流行歌,甚至还有花鼓戏、黄梅戏。我的孩子,我们这一代人,还有我们上一代人这种情结,一时又怎能给你解释得清楚呢?
       一个时代造就一个时代的人或事物。我没有太多的理由责怪你,我的孩子。像韶山这样的山,其实在中国大地上何止千万,正如你说的太平常,你想回家,我说孩子,只因这个山冲里出了个毛泽东,这座并不起眼的山,也就非同寻常了。来韶山,它能让你记住一个伟人,记住一个时代,记住一段历史。于是,我给了孩子一个《韶山行》的命题作文,急得她说不知从何写起。这一着急,倒让她在毛泽东故居看得十分认真、仔细。从房屋结构、走向,到墙壁图文解说,甚至墙角和天井苔藓,再到周围环境,晒谷坪、牛栏、莲塘、水田、花草树木,无一遗漏。
      滴水洞是非去不可的。那里几乎浓缩了毛泽东的风雨人生。从滴水洞环绕一圈出来,雨还在下个不停。
女儿冷不丁地扯着我的衣袖,提出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韶山出了一个毛泽东,便有了新中国。如果中国出了十个毛泽东,这个世界肯定都是中国的。
      我哑然。
      站在这场雨中,面对着暮色苍茫中的韶山,修篁垂映,渌渊镜净,我舒了长长的一囗气。回家的路上,万家灯火举案齐眉。女儿倒在我的怀中睡着了,这一天她真的累了。
      回头望了一眼韶山,雨洗过的天空格外清明、爽朗。我忽然觉悟,毛泽东几乎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水,从上屋场的莲塘,到滴水洞的水库,到汤汤湘江、浩浩长江,再到人民群众的汪洋之海,仿佛他一生都是以游泳的姿式出现的。那么,眼前这无边的雨水,不正是他的灵魂,惠泽东方,滋润大地的真实写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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