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杏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遗失的杏
一
一些少年时的碎片遗落在记忆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男孩时,在梦里,梦里的我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心跳,有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冲撞脑海,醒后,床单湿了,我惊恐地爬起来,忽然想,我不是女孩子。
自小母亲就喜欢把我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常在别人面前说我是老生儿,小垫窝,又说我是她的贴身小棉袄。母亲常把我的头发扎成一个小炮捻。
我皮肤白、细腻,村里的女孩喜欢与我玩,每当母亲喊我吃饭时,总在女孩堆里找我。慢慢地感觉我是女孩,喜欢玩女孩玩的游戏,男孩子身上的那种野性被母亲的各种禁令慢慢磨没了。至今,没与别人打过一次架。
调皮是孩子的天性,不管母亲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性格,调皮的事,常常在我身上发生。比如,与伙伴们扮成讨饭花子去戏弄屈寡妇,我们学讨饭花子敲着破碗,站在屈寡妇的门口,嘴里喊着;“大娘大婶给点吃的吧。”她会当成真的,一边拿着玉米面馍出屋门一边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这几个馍给你吧。”她打开院门一看,是我们几个孩子,一愣,然后笑着骂起来;“兔崽子,来骗你婶子是不。我们在她的骂声里跑的无影无踪。”
那次做梦后,我便脱离了女孩群体,甚至女孩们拉我手去玩,我立刻似针刺一下挣脱,脸红,发烧,在她们惊疑的目光里跑了老远。不久前,几个男孩蹦着吆喝我;“不要脸,爱与小妮们玩。”
不敢与女孩玩了,男孩子那里没有的市场,几个比我大的男孩喜欢欺负我,有事没事薅着我的炮捻玩,痛的我直咧嘴。我打不过他们,不敢吭声,只有在心里骂他们不是人种,杂碎。回到家里,告诉母亲,让母亲带着我去他们家讨回公道。
我喜欢到屈寡妇家玩,她家里有棵杏树,黄黄酸甜的杏诱惑我经常偷偷爬到树上吃饱后,才像猴子一样下来。她从屋里出来看到我偷偷爬树会笑吟吟的说;“慢点,别拉坏肚皮了,杏好吃不能多吃,俗话说,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我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不怕她,不会因为看到她就不敢爬树了,我感觉她笑吟吟的脸非常和蔼可亲,感觉这棵杏树就是我家的,我也会听她的话,不敢多吃杏了,从树上下来,给她摘一些放进裤兜里。她说她不爱吃酸的,还是给你娘带回家吧。
我偷偷的把杏给娘时,娘问我从哪里来的,我告诉她从屈寡妇家摘的,娘一把打落了我手里的杏;“你饿死鬼托生的吧,以后再去她家玩,我打断你的腿。”望着娘生气的样子,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了。
二
娘不让我去屈寡妇家玩了,放学回来走她家门前,她家的门总是关着。墙头上一枝枝透着香味的杏,诱惑我忘了娘的叮嘱。轻轻推她家的门,门没上锁,我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我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四周张望。忽然,我看见屋角压水井边屈寡妇在洗澡,一付光光的身子如画一样进入我的眼帘。望见她大大的胸,我急忙转身就走,心如脱兔,脸似火烤一般。屈寡妇似乎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看是我;“小毛孩子,还知道害羞啊,别走,婶子知道你想吃杏了,几天不见你来淘气了,婶子却感到不习惯了。”我止步,不敢回头,隐约感觉她在穿衣服。伸手摸摸发烫的脸,出了她家的院门,一溜小跑回到了家里,脑子里全是她大大的胸。
梦里经常看见她如嫩杏一般的身体,我常常发呆,常常痴痴的笑,娘说我中邪了,请来三大娘给我叫魂,三大娘说;“不急,等到太阳正中了,再叫。”娘陪三大娘说话,我呆呆的看书,迷离的眼睛看不清书上写的什么字,面对娘,我要装,装着读书的样子。太阳终于正中了,三大娘把我拉到院子当中,手朝太阳挥挥,然后摸摸我的头,嘴里喊着我的名字,忽然拍了我一下后脑勺。真是邪了,我猛地一惊,眼睛不迷离了,头脑非常清醒,三大娘说我的魂被花妖缠住了。
娘吩咐我上学不准走小路,路上谁喊我不准答应,其实,我才不信呢。我还是继续走小路,走屈寡妇家门口。每次走到她家门口时,总希望她在门口站着。当她在人群里走过的时候,我的眼神注视到她鼓鼓的胸,会慌忙躲开,飞快跑回家。
一天下午,放学后,老师留我打扫卫生,我回家晚了,出了校门,月亮已经挂在树梢,我壮肥胆,一路小跑往村里赶,心猛烈跳着,头发稍感觉是直的。看到村里灯火,我才敢缓一下劲。我又经过了屈寡妇家,她家的门虚掩着,不知道是忘记关了还是怎么,我好奇心大起,悄悄地推门溜了进去,堂屋门是关着的,灯没亮,慢慢地走进她的屋门,忽然听到里面有痛苦的呻吟声,我以为屈寡妇病了,刚要推门进去,又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像我家邻居狗剩的声音。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抽身出了院门,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顿时,屈寡妇甜甜的笑脸,在我心里荡然无存。
我开始恨起了狗剩,看到狗剩家的狗, 我用砖头使劲的砸,直到狗跑进家门,狗剩怒冲冲地跑出家门看到我手里还掂着半截砖,愣了。我恶狠狠的看着他,手里的砖真想砸在他脑门上。他看到我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打我家的狗啊,它怎么得罪你了。”我不理他,转身跑了。
一天放学,回到村里,巷子里竟然没一个人。回到家里,爹娘也不在家,我纳闷了,人都跑哪里去了?我放下书包出门找我娘,顺着大街口听到了高音喇叭响;“坚决打倒流氓孙狗剩,坚决打倒破鞋屈杏儿。”我急忙顺着声音跑到村西头的空场上,全村的人都在,场地里摆了几张桌子,几个村干部面目很严肃的坐在桌子边,村长正举着话筒非常有力的高喊,下面没一个人跟着他喊。大家的眼光,都看着站在当中耷拉着脑袋五花大绑的屈寡妇与孙狗剩。我挤到了最前面,看到屈寡妇的嘴角流着血,头发蓬松着,苍白的脸泄露了她的愤怒与无奈。忽然,孙狗剩的老婆跑到她跟前,用布鞋底朝她的脸扇了起来,边扇边说;“你个骚狐狸,害人精,你害死了自己的男人,又勾引别人家男人。”屈寡妇没有动,任她扇,眼睛直勾勾看着举着话筒的村长。她的鞋底打在屈寡妇的脸上,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我恨不得一脚踢飞这个女人,自己管不住自己家的男人,怪别人。几个妇女拉住了她,我感觉是不忍心再让她打了。我心里一阵迷茫,脑袋木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会,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蒙着被单哭了一场,娘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娘又怀疑我又中邪了。
三
我与狗剩一家作了对,我们俩家的地挨边,他儿子喜欢放学后去放羊,我故意把他家的羊引到我家地里,然后可劲的打,他儿子哭着跑回家喊狗剩来,我就说谁让你家的羊吃俺家的庄稼呢。气得狗剩几次到我家告状,最后,我挨了几鞋底完事。我也恨屈寡妇,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与狗剩那猪不啃的南瓜脸好呢,难道就这么贱吗。我暗暗发誓,你家的杏就是烂了,我也不去再摘一次。我宁肯走远点,也不会再抄近路走你家门口。到了夜里,我独自睡在床上,还是禁不住想她美丽的脸蛋与大大的胸,我恨自己没出息,她都那样了,还有什么想的。
我第一次犯高级错误的时候,是看到狗剩的老婆在大街上与几个妇女讲屈寡妇的坏话,我正好经过她们身边,她讲的像真的一样,甚至能讲出屈寡妇不止与狗剩一个。我越听越恼,不知道怎么,我上前一下把狗剩老婆推个仰八叉,她惊疑的坐在地上看看我;“你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疯了,你推我干嘛,走,找你娘去。”她站起来拍拍肥屁股上的土,拉着我的手,要去找我娘,我使劲挣脱,没开,就咬了她一口,她疼的松开,我跑了。不用问,回家我又是挨打。
杏没长到烂的时候,屈寡妇竟然喝了农药,她邻居富强下地回家闻到了浓浓的药味,顺着药味寻到了她家,门锁的死死的。他喊来了几个人,跳进了她家的院子里,屋门也是顶的死死的,几个人撞开了门。屈寡妇穿了一身黑衣,躺在床上,已经没气了,农药瓶在她床头倒着。大家喊来了村长,告诉了她的娘家人,她娘家爹来了,一生气,用锋利的斧子砍断了杏树。
自从屈寡妇死后,我没再走过一次她家门口,也不再恨狗剩,听村里人讲,好多天,夜里会听到屈寡妇家门口有男人哭,没人敢出来看看是谁哭。再后来,村长竟然进城被车轧断了腿,从此,夜里再也听不到男人哭。会有人逢鬼节看到瘸腿的村长在屈寡妇坟前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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