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笔记三则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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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笔记,写了十篇,太行文学发了两个,这里再拿出来三个,请大家指导。
1.
傍晚,我在校园里走了圈,没有特定目的。我希望能在春风里跟一些事物偶遇,然后用镜头捕捉下来。原以为窗外只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光景,可是,当我循着操场上火热的呐喊声看去,我发现,草地的色彩有了肿胀感,不是鹅黄,而是浓绿,春天已经深了。
春天已在大地上迈开脚步。校园里开花最早的是一株白茶,先开几朵,过一二天,白花盖住叶子,如雪般白茫茫。接着是两株梅花,再是几株高大的白玉兰、单瓣红茶,再是木莲,再是桃花,再是白梅,今天看到的是垂丝海棠,再等些日子,樱花开的时候,院子里繁花一片,樱花完了,就是满地的小叶栀子。这些花,跟演员似的,挨着顺序登场。春天,需要我细心的找寻。尤其在城里,仿佛,一眨眼功夫,时间踏着大步子,直接从冬天跨进夏天。花的绽放,鸟的鸣唱,这些细微的气息,如果没耐心,很难捕捉。对不少人来说,春天最显著的特征在于气温上升;他们会忽略身外的诸多春色。我曾在午间及傍晚跑去看一排白玉兰满树繁花,落英如雪的姿态;后来,很多人看到照片,问我那是哪里?那些开白花的树,就在校园地势最高的小院里。来来去去,只消一抬头,你准能看到。
花开得急切,有些动物也不拖后。学生告诉我,前几天二教楼前面那棵秃树上还没有鸟窝,可最近,却有了。看来一只鸟,率先抢占一处毫无遮掩的地盘。我那天特意跑去看了下,果然,一个三叉树枝上搭着一撮枯草,我暗自发笑:一只笨鸟,没有树叶遮掩,你就等着吟诵茅屋为春风所破歌吧。或者,遇到淘气的学生,一个石头就毁了你的家,你也太高看我们的心地了。差点忘记,今早我看到一只松鼠,肥嘟嘟的。它在树枝上跳跃,撕几片干树皮,再跳,感觉比鸟还要轻盈。它有时来了兴致,掰下枝头上的嫩芽,迅速塞嘴里,芽衣悠悠飘落。这样子,特像有人在树上嗑瓜子,而后随手把壳一扔。不久前,我看到两只黄嘴黄脚的土八哥在行政楼前的松树上打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它们多数是为争夺配偶,说不定在不远处的某个枝头正站着雌鸟,它观看两个“男人”为自己而斗,暗自高兴呢。决斗的两个家伙上下翻飞,一个躲,一个追,最后双双掉在地上,再腾空,再打,我要不是急着去办公室,准会看完它们的格斗,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昨天夜里,我从办公室出来,迎面风雨。一排香樟开始落叶,这是春的典型征兆,它们扔了旧衣服,接着一边开花,一边长叶。在离樟树不远的水池里,有一群红色的鱼。阳光晴好时,个小的鱼会升到水面,那样子,仿佛要把头探出来向春天问好。它们,静静地,浮着,被太阳温暖地照着,好像睡着了。
虽然,近日还有冬的感觉。但我所遇见的一切足以证明寒冬正在打点行囊,准备打道回府。就在刚才,我听见一只孤单的雁鸣叫着飞过上空。那声音纯净、幼稚,好似来自一个孩童。有一点我确定:这只夜行的雁,被身体里的某种原始力量支配着,往北飞。它比我更敏锐,我该相信,它不远万里的飞翔,全凭两翼上挂着的春风。
2.
户外,很安静。此时,将近零点。惊蛰,今天。
天空会有雷声,冬眠的生灵会醒来,它们睡了一个长长的觉,睁开眼,发现春天。其实,有些小动物提前醒了,它们听见,春天在远处的脚步声,迫不及待地开门迎接。那晚,我在江边走路,隔着三江口开阔的水面,青蛙在对岸堤坝下鸣叫,不甚洪亮,但清楚。我站在水边,侧耳听,那里俨然在开个私密的小会。你一句,我一句,接着是沉默,再一句,再一句,声音越说越小。
一座城池的春天,极其短暂,仿佛有只猫,在窗外喵地一声,而后便没了踪迹。这些年,我开始对春天有种厌恶感,因它的浓烈。它是个格外浓重的季节,旺盛的生命暗流里,好像藏隐着千军万马,混杂无法逆转的汹涌与激流。所以,一到春天,我便更加强烈地感受到时光的速度与力量。泥土、河流、山川里,处处酝酿着密谋,一股凶猛之力蓄势待发,一旦喷薄而出,春天来临。如果天气不好,春天更显急促。校园湖边有两棵红色梅花,天气晴好,它们能洋洋洒洒地开几天;一旦多雨,它们只稍稍漏个脸,然后就没了。因此,春天,只会在晴朗温暖里显得长久,相反,倏忽而过。
气温,高低不定。有些植物只试探性地张望着,微微冒点芽叶,比如樱花树、乌桕、香樟,它们很小心,怕一不小心还会遇到极寒的风雪。槐树,依然带着枯死的面容,安静等待。现在,还不是它们的时节,再等等,四月发芽,五月开花。不过,在我上班的一段小路上,那棵高大的枫香树,远看已经泛绿,近看,嫩叶已成密集之势,几天不见,它已做好迎接春天的准备,枫香果,刺茸茸地落一地,在空中呆久了,此时,它们要回到土地,就像叶子在泥土里住久了,要回到风中一样。世间的秩序早安排好,你的,我的,这里,那里,毫无紊乱。
昨天,我提着相机,从校园的院墙翻出去,来到河流边。冬天的雪水渗入泥土,然后缓缓流淌出来,一条河流吸纳接收了雪的变身,显得丰盈而纯净。河边住着人家,风中有泥土及猪圈新出的粪的气味。三月天,土地要翻一遍,浇上粪水,夏天要吃的瓜果蔬菜,大多从三月启程,慢慢长,慢慢开花、爬藤。过不了多久,我的母亲也会在老家的院落四周,种上丝瓜、苦瓜、玉米,她给它们搭架,顺藤,捉虫。她吃不了多少,丝瓜变老,苦瓜变红咧嘴笑……在乡下,有些蔬菜是种着玩的,没人吃,也种上。
惊蛰,醒来的不止动物,还有我。如果我有一小片地,明天,我定荷锄耕耘,撒上各色种子;可惜我没有土地。
3.
窗外,有未融完的雪。仔细点,我能听到雪粒子从屋檐或者树木上滑落的声音,清脆,果断。
前天,我们从早到晚地巴望。黄昏时分,天终于空撒下盐粒,一颗一颗,滚入泥土里。片刻,雪花跟着来了,纷纷扬扬。我坐在窗户朝北的办公室里,抬头瞅天,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这场雪下得急,下得快,但下得不多。第二天,就停了。太阳出来,明亮亮的阳光散漫在我途经的每一个地方,很久不见的温暖让身体都变轻了。雪后放晴,树木、天空、湖水、河流都那么干净。干净的还有月亮。昨晚的月亮不大也不耀眼,但很圆。它散着浅蓝的光,出现在学校东边的松树林上,然后缓缓西移。雪夜里的月光,仿佛一丝一丝都被擦洗过,清幽、冷峻。
今天中午,我在食堂吃过饭,接着在校园里走了走。道路两旁的桂花树上挂着残雪,阳光饱满,小雪团不住地从枝头滑落,我听得分明。身边有不少学生,来来去去,谈笑嬉戏。我想,他们现在还不会去关注阳光下雪融的寂静及真实。但,我希望,这校园里的四年大学生活,能让他们学会欣赏身边的点点滴滴,比如,雪的融化,蜜蜂的舞蹈,湖面的波纹及内心的涟漪。我们周遭及内心,住着神灵,当懂得如何去靠近他们,我们才会被接纳,被理解,被珍重。所有的神灵都有温度,有血有肉,跟我们一样。所以,就算在冰天雪地的寒冬,我们千万别忘记保留内心的温度,这样我们才会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性之物相通起来。
就在上周,我去看了电影—《泰囧》。昏暗的影院里,喧笑不断,一些女生甚至笑得背过气。我也笑了,但我也差点落泪。在我理解,泰囧滑稽搞笑的背后,有我们正在丢失或者遗忘的东西。那个乳名叫宝宝的人,在充斥着狡诈、多变、不忠的社会里,成了某种期望的化身。这个世界,越来越物化,对人的价值裁决仅靠物质、财富,心灵及内在的本真,简直一文不值。宝宝的仙人掌与徐朗的油霸,这是世界两极的缩影—内心的温度与物质的丰饶。影片里,仙人掌被油霸腌死了,但最后,徐朗被宝宝打动而放弃了合约。或许,影片在召唤人们从物化世界出走,回归内心及精神的真实吧。真不知道,我的理解是不是曲解。小成本电影能产生那么强大的号召力,可能因它精神内核的非凡磁力,紧紧吸住了人心,虽然很多人是冲着片中诸多无厘头的幽默而去。对我来说,这个冬天,这部电影,是有温度的。它带给我的欣喜,跟我在皖南等到一场雪同样多。
天气预报说,后天,就在后天,星期三,还有雪。(3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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