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沟(修改)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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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沟》(修改)
文/冯铭
干沟在阡城南端,长十余里,深数百米,呈一蛇形。一头连着小河,一头连着崖脚。崖头有沟水飞扑,穿梭于树间,生风于崖畔,却不见水流。传说此沟有神马一匹,曾现过身,撒过尿,撒过即幻作浮云一朵,沿沟飘去。故而得马尿之名。然这马尿沟从此在秋冬就再没流不出头过,总是在沟间干去。因而又叫了干沟。
干沟在春夏不干,秋冬才得以形成。沟向呈南北,是南边为头,北边为尾,东西各列了一条山脉。从沟尾望过去,两山皆不雄伟,树也不高大,倒是极浓密。两山因蜿蜒而上,格局就像个“槽”样。槽里却没人家,只有着几丘水田,几条枝枝杈杈的土路。那土路往南,便是去山里,往北,便是去县城。早年的山民要到城里去换日用,就必走这沟路。
一日,这沟里走着一小伙,他要到很远的山里去工作。小伙没走过这沟路,也不知这沟有多长,他挑一挑铺盖,兀自从沟尾进入,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却把太阳都走上一竿高了,才走出沟去。
沟里幽静,风也幽静。茅草在地上密而不弯,芦苇在沟边高而不摇,路在苇间就一截儿一截儿扯不直了。越往前走,便越显得窄短,到得沟深处,便有淙淙声。乍一看,路就伸进了沟里,苇下便有了水流。水是汪汪的,极清极澈,极净极明,掬一捧泼在脸上,凉意就透进骨里,再掬一捧吞入肚腹,花草就甜进心头。有风在沟边过,苇就弯一下身子,草就点一下头颅。履声在沟底一震,沟里就惊起了一群麻雀。
麻雀都喜藏沟底,翠鸟则喜露沟面。能从苇里飞出,噗噗一群的,那是麻雀。翠鸟多立于枝上,心则在沟底,一忽儿跌入,一忽儿浮出,跌入时弄一声“咚”响,浮出时作一幅水墨,走近了它才“唧”一声飞去,像一支绿箭。你若胆小了,在沟里就必出冷汗。
路到了南端,山势就开始陡峭,尽头便是一悬崖。其崖高耸,峭而爬满杂树,树间响着水声,却不见有水流,可见一层水雾。那水雾沾在身上,在夏天就极酥极酥的凉了。至崖下就没有路了,走过去路又有了。到得坡顶,转了头来看这沟面,沟就不见了,全被绿盖了。
一年后小伙再走这沟路,在沟里就见着了一朵红云。那红云跟在小伙后面,形影不离。小伙走,红云也走,小伙停,红云也停,小伙坐下来,红云也坐下来。红云坐着说不走了,要小伙背。小伙就唬她,说人在沟里是不能背的,一背,人就成鸟了。红云不信,说鸟比人好,鸟向往清静,人追求繁华,繁华里难找自我,清静里却见心性。就非要做一只翠鸟不可。
两人行至一路坎,小伙就不走了,说前面有对恋物,不能冲撞。红云闻之而色变,立着便不敢做声,觑了一阵,才看清是一对翠鸟,原来它们在苇上重叠,一只正撒开翅膀,一只正舞动羽毛……。
红云一路问着小伙,说人鸟有何不同,生活又是否一样。小伙说,生活一样,追求却不一样,鸟无忧,人有虑。红云便反对,说鸟有忧,而人无虑,人把树砍了,鸟就没地方躲了。这长沟,或许就是它们能躲的一块胜地了……
十年后这沟边修了公路,沟就没人走了。如今小伙已不再是小伙,红云已不再是红云,他们皆成了一对翠鸟。一日小伙从沟边返家,驱车陡见一只翠鸟,便问其妻曰,干沟的景况是否依然?其妻便回曰,其景不知,想必翠鸟已老!
那小伙不是别人,正是写下这则文字的我了。干沟因承载了我三年的征程,便这般录下,是以为记。(共128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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