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泰山之巅说李斯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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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燕山登泰山,与泰山老君相遇。细究秦刻石真伪，赏李斯之小篆，适有一番对话。皆实录如下，以告后人焉。
燕山：燕山乃小山耳，今遇老君，三生有幸矣！今请教一二，望老君赐教焉。五大夫松果始皇所赠乎？秦碑果李斯真迹？
泰山老君：诺诺，始皇帝登吾山，遇大雨倾盆，适松下避雨。故赐此松为五大夫焉。秦之碑刻仅存二，一曰“无字碑”，世人皆言唐武则天所留，非也！始皇封禅所立石阙焉。二曰始皇刻辞，原立于泰山玉皇顶前，现存于岱庙东御座院，为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东巡登泰山而刻。刻石有二篇：铭文22行，满行12字，凡刻223字。其中，前12行为“始皇刻辞”，颂始皇之功德；十年又刻，即后10行《二世诏书》，10个残字即为《二世诏书》。皆为丞相李斯所书，小篆体。观其书法，用笔良苦，似锥画沙，劲如屈铁，流畅匀净。本岳之国宝耳。
燕山：李斯者，伟人也！观其书法，不愧帝师焉。斯所师何人？
泰山老君：世之所言伟人者，立言耳。然斯之为人，一硕鼠焉！与之所师荀卿相远矣。斯之所始，鼠；斯之所为，鼠；斯之所终，无疑于鼠焉。
燕山：燕山寡闻，不知何为鼠焉？
泰山老君：李斯者，上蔡人也。初为县仓之小吏。如厕，见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警恐之。斯入粮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斯叹曰：“人之贤不肖如鼠矣，在所自处耳！”于是东去，寻帝王之师。于兰陵见荀子，曰：“吾学帝王之术！”荀子曰：“吾不知帝王之术，吾所知者，修身而已！”斯窘然答曰：“愿学修身。”荀子又曰：“周室衰微，礼崩乐坏，显学流行。然王道之兴，非刀剑之功。霸业所成，非阴谋之力。”“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施之以礼法，则天下归心矣！故曰，闻修身，未尝闻为国也。”
燕山：李斯之学，何如？
泰山老君：李斯初至，貌似谦谦者。遂抄荀子之所著述。书法大有长进。然于儒术，将信将疑焉。汲汲于名利，崇尚于威势。荀子淳淳告曰：“诱于名利，惧于威势，不能端然正己，择正道而行。如此者，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国危家殆矣！”李斯果如此，荀子不幸而言中矣！
燕山：李斯身为秦丞，治秦凡三十余年，上《谏逐客书》，游说诸侯，兼六国，正文字，平度量之衡，不也有功于秦乎？
泰山老君：若论其谋略，斯也智有余；若评其功过，各参半耳！如行正道，斯无愧伟人焉。然勾心斗角，与赵高同流合污，谋私权而杀扶苏，篡逆毁国，罪大莫极焉！正如斯之言，斯之罪有七：初入秦宫，从仲父吕不韦，而后害吕，反复无常之小人，此一罪；兰陵时与韩非同窗，入秦后嫉贤妒能，毒韩非，致于死地，此二罪；斯为儒生，然则上书始皇帝焚史书六经，使我大中华秦之前无史料可存，断我文脉，恐前绝后，此三罪；置四百六十余书生于咸阳坑之，杀生绝学，伤天害理，此四罪；始皇崩，斯与赵高私篡遗书，逼公子扶苏自杀，废长立幼，此五罪；斯知六艺，不务明政，阿顺二世，劳民力破国财，造阿房宫数百里，此六罪；斯持爵禄之重，不知收敛，子娶秦公主，女嫁秦公子，裙带风行，结党营私，此七罪也！有此七罪，与所谓功劳，孰重孰轻，世人明察矣。
燕山：斯与赵高乃同流，奈何又内拱耳？
泰山老君：君子群而不党，勾而不结。以利为友者，利尽则友情尽，实乃必然矣。李斯人臣之极，欲豁难填，窃国如窃钩，不知天下人神共怒。乃至二世听赵高之言，囚斯于咸阳，斯仍上书言事，无奈身陷囵圄，安得上书？赵高挟二世，指鹿为马，斯大难难逃也。遂用五刑：断趾剔鼻，腰斩于咸阳。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子曰：“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夫子相哭，而夷三族。
燕山:,此前,有尉缭、淳于髡先后退之。李斯与其腰斩诛三族，何不自敛或激流勇退?
泰山老君: 尉缭、淳于髡皆秦之高士，视天下无道，退而隐之，不招杀身之祸。斯也曾扪心自问。是时,长子李由任三川守,自咸阳告归,斯置酒于家,文武百官皆前为寿,门廷车马骑以千计。斯喟然叹曰：“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然斯有愧而不自省，噬权贪位而不勇退。皆非平易之辈，势利小人耳！君不闻泰山乎？处五岳之尊，可以使帝王屈膝，却不拒芸芸众生于千里。即便小人如李斯者，登极峰而自夸，吾亦一笑置之。是故平易矣！平易者自能久。
燕山：平易之说，吾也见苏轼之言。苏轼《论始皇汉宣李斯》曰：“夫以忠恕为心，而以平易为政，则上易知而下易达，虽有卖国之奸，无所投其隙，仓促之变，无自发焉，其令行禁止，盖有不及商鞅者矣。”言威信之过矣，故夫以法毒天下者，天下毒之也。吾观之所论，深则深矣，虽称其大奸，然于李斯解脱矣。所谓忠恕、仁政乃常理。法制乃近代治国者首选，不可废也。然一切政体、制度，皆需人操耳。故选人尤为重要。为政者当不使无德之人居高位。孟子曰：吾善养浩然之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是为大丈夫。斯缺者，大丈夫之浩然正气矣！正所谓德唯官之首具，无德者勿为官也，唯大才大德之人，方可委以重任。不然，如斯者，祸国殃民矣！
泰山老君：燕山所言极是。夫天下大奸，莫过于斯者。玩社稷神器于股掌，视法制于儿戏者，终被法也；视民如草芥者，民也视帝王将相如粪土耳！秦有赵高、李斯之流，岂有不亡之理？坑灰未冷山东乱，陈胜吴广遂揭竿而起，秦随之瓦解矣。愿天下为官者戒之，戒之！不蹈李斯之覆辙，与国幸甚，与己幸甚。
(原载中华杂文网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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