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雪

童年的雪
　　
　　文/时跃发
　　
　　 气候是越来越暖了，我所在的这座山城，已有好多年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了。山城的冬天，总是在无雪中悄然度过，而对于雪的那份眷恋，也只能生生地在记忆中回味了。
　　小时候，最盼望下雪了。因为下了雪，就有理由可以不上学了，悠然自得地坐在温暖的火桶里，一边听大人聊天，一边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母亲这时总会拿一些吃的出来，让我们吃。她自己则坐在角落里，低头忙着她的针线活。那种家的温馨，至今想起来，仍令人回味无穷。
　　雪，往往是在夜间开始下，下得一点声息也没有，都还以为雪在北方的路上，可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开窗一看。哇！房前屋后，山边路旁，全是白茫茫的雪，尤其是落在那树上竹上的雪，经过一夜寒风劲吹，都结成了晶莹的冰花，一篷篷地挂着，有风的时候，那冰花在半空中摇曳着，像是仙女起舞，流动着一种无言的美。
　　这时候家里自然是呆不住了，一门心思想网鸟儿。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从家里抓几把谷子，带上绳子和竹筐，溜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先把地上的雪清除掉，挖个不太深的洞，在洞里撒上几粒谷子，盖上竹筐，用细棍子撑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把绳子缠在细棍子上，然后跑到一个既能看又能隐蔽的地方趴下，双眼紧紧地盯着竹筐里面的动静，鸟儿一进去，把手中的绳子轻轻地一拉，竹筐就稳稳地盖住洞口，那些鸟儿再怎么扑腾也飞不出去了。
　　其实，鸟儿有时是很灵的，它们不一起飞进去，而是一只只飞，中间相隔一段时间，等一切平安了再鱼贯而入。那第一只鸟实际是来探路的。你要是沉不住气，把绳子拉了，就等于告诉它们，这里有陷阱，那些停在树上的鸟儿会轰地一声飞了。到头来什么也网不到，只能是白忙乎。
　　我网了几次后，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把我的竹筐绳子收了，母亲说鸟也是生命，像人一样，它们有父母，有孩子。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心里有些难过，想不到是这样，就觉得对不起鸟儿。自此便不再网鸟了，看见别的孩子网，我就把母亲的话重复一遍，他们也受了感染，一个个都金盆洗手不再干了，以后只要听到树上的鸟儿在寒风里叫，我们都会走出门去，跑到树下，拿着锄头将雪扒开，让出一块没雪的地来给鸟儿觅食。再后来开春的时候，我们在去上学的路上，到处都能听到鸟儿的叫声。我想母亲没说错，要是把它们都网了，还有鸟儿给我们唱歌吗？
　　那时的雪总下得欢，几天几夜是常事。外面的事情是做不了了，而年，也一天天地近。于是，各家各户都在大雪天开始做年货了。年糕是必做的，家境殷实一点的人家还做些寿桃寿果之类的，有时还包些糯米粽子。这些东西都是为过年准备的。不过，我们这些小孩是等不及的，年还没到，先尝个够。这也算是提前过年了。此时，村子里到处都飘着醉人的香味。
　　芝麻糕我最喜欢吃的了，因为这，母亲平时在田间地头总要间种些芝麻，收获了，拿个布袋装好，到腊月的时候，就拿出来碾成细粉，放上玉米杆糖，做些糕，有烘烤的，也有软的，不多，就那么一些，做好了，母亲就背地里偷偷给我。
　　有时，也被姐弟们发现，自然少不了分些给他们吃，吃过了，他们还想要，但我是万万不给了，因为我也没多少。于是，他们不高兴就跑到母亲那里去，说母亲偏心。母亲听了也不吱声，任他们说去，但心情不好时，母亲就会发火，说，有本事你们也把书读好，我天天搞给你们吃。
　　一个个都默默地走开了。
　　雪一停，大人小孩都禁不住地从家里跑出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像一切都变了样。新鲜，好奇。天，是蓝蓝的；地，是白白的，多日不见的太阳显得更加的亮，那些被雪压弯的树木竹子也开始一点点地直起腰来，不时地，会发出“噗”的一声，那是雪从树梢上滑落的声响。而青青的炊烟，也在屋顶上摇摇摆摆地飘着，像一群顽皮的孩子。
　　见天不会再下了，大家都拿了竹枝扫把锄头铁锹，很自觉地清除路上的积雪，一直要扫到很远，很远，那是通往学校和别的村子的路。大人忙，我们小孩更忙，忙着滚雪球忙着打雪仗，笑声阵阵，雪花飞舞，寂静的小山村硬是被我们搅得片刻不宁……
　　长大后，我再也没有经历过那样大的雪了。
　　山城的冬天又到了。写完这篇文字的时候，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远处的山也渐渐暗了下来。据天气预报说，最近要下雪。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愿今年真的能下一场雪，一场像模像样的雪。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上家人到雪野里，尽情地感受冬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