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一

    今天起得早，我又花掉好几分钟的时间，观察那棵大树下面开花的小草：几棵挑着小红尾巴的，还有一种是开着小白花的。它们瘦小，却开得热烈，静静地举着自已，站立在冬天的门口。今日立冬。抬头看一棵高大银杏树。它迎冬的姿态是：敦实着自己的粗干，洒着最完美的叶（银杏树叶的金黄是纯粹的，几乎没有污点），之后的身形，简洁地构筑了冬天的基本骨架。我建议写书法的，多去看看秃了叶的大树。
    灰鹡鸰、黄眉鹀、大山雀、黄雀儿、白头翁准点起床，在密的枝条间自由翻飞，每个落点，都抓的十分准确。山上喜鹊多，展翅飞歌，势大如瀑。山路上一只山雀离我只有一米远，专心吃槐树角里的籽儿，蹦跳一些细碎的小步，我观察它了两分钟，直到它躲进路边的灌木林。我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观察一只鸟：它大头长嘴，眉纹拉向脖颈，背羽浅灰，腹绒纯白，眼如黑豆，鸣叫细水流转。
    自然是一本大书。树和草的生衰，日落月出，山河云海变化为常。听鸟虫鸣，看树叶落，心怀安慰。这几天，我重读了卢梭的《一个孤独散步者的遐想》，让我看到我可能的方向，朦胧、但有诱惑力。读一本好书与大师交流，写几篇小文于自已问答，更适合我这类怯于社交的人。读书之必要，在于灵魂出场，并在世俗界找到一个干净而敞亮的出口。
    立冬之后，大多数秋虫，严格遵守指令，引身而退；北方的树，要做这样一项工作：把叶子落尽，放弃果实，枝干以最简洁的骨架，伸向冬天的寒冷，安定平和地迎候小雪、大雪、小寒、大寒。

                             
                                                二

    2013年11月7日，立冬。树上，小黑果、小黄果，长满了珍珠，鸟不吃。小果粒是专为衬托蓝天的蓝，为我的目光由大地了望蓝天而艺术的。很快，它们将被大地尽数收回。我拣了几枚装进衣兜。山路旁的几株“星条”——可用来编筐的小灌木——很亲切。一猫，竖起尾巴独自走小道。喜鹊的窝在树的最高处伸出两只脊角（树枝）。草枯，林旷。转过这坡，那面的阳坡是另一翻景象：老栗树一棵挨一棵，脱尽了叶子，预备着小雪大寒。一棵树一个细节；一整片，像一个时代，比如汉朝，比如盛唐（夏天的树林）。我正想着，一女子从这条小道上跑过我，脚步怯怯急急——这么些树，她没害怕一棵，竟害怕我；她跑去百米，待我的面相遥远了朦胧了隐去了一些丑与恶，她才回头看我一眼。
    电视塔高高地站在山顶，准确地表达了“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也展示了人的欲望，科学的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