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札记之四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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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儿
程耀东
没有任何缘由促使我要离去,在滇北高地圣洁而灿烂的阳光里,我独自坐在一棵板栗树下,我被眼前这一片广阔的油菜花儿吸引着。
红土高原兀自开放着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儿,在我的眼前鲜活着生命的芬芳,怎能留下一些遗憾而信步离去?眼前是黄色花儿的故土,我坐在故土的高处,沿山势螺旋而上的盛开的花儿似乎在一点一点地逼近我,似乎将我的灵魂缠绕,或者在拼命地追赶。其实,我的肉体和灵魂此时被盛大而洁净的花儿紧紧地束缚在一起,又怎能轻易分离。
齐腰的油菜花儿此时开得正旺,遍地弥散着浓烈的清香。这清香好似从大地的心脏缓慢渗出,到了油菜的根部,在黑暗的土质里作了短暂的停留,给了诸多的根须一些养分,使这些养分又沿着油菜的脉络流泄到它的秆部、颈部、叶部,最后便长久地停留在了花蕊处,耐不住寂寞的花蕊又泉水一般将清香奔涌,并流泄给了大地、山脉、站于高处的草木、飘荡的白云、以及田间耕作的男女……
一个头戴草帽的女人从我的眼底出现,远远的宛如一朵移动的红色花团,点缀在黄色的景致中。她的身影在盛开的油菜地里,像轻盈飞舞的蜂蝶,飞来飞去。她虔诚地低着头,她的一双手快似一把剪刀,不停地剪着那些疯长的野草。她有时会直起身来,脱下戴在头上的乳白色的草帽,轻轻的左右扇着,也会撩起衣襟擦额头上的细汗。她的这些轻熟的动作使我想起画家米勒,想起米勒那幅以黄色为主色的经典油画《拾穗》。他——这个伟大的19世纪的法国画家,又使我怀疑,做这幅画时,是否在一百年后的中国大地上完成的。
在田畴与田畴连接的地方,一箱一箱摆放整齐的蜂巢如一间一间苍老的民间屋宇。进进出出的蜜蜂,有群起群落的,有相互追逐的,也有独来独往的。我相信这些活在人间的无忧无虑的精灵们,现在是最为幸福的。或许在它们吐完最后一滴蜜汁的时候,会对它的子民们说:去吧,去看看滇北高地上的油菜花儿,那儿会让你明白什么叫花。它的博大与深沉,灿烂与芬芳能使你的生命辉煌达到极致。有一只蜜蜂,它在我面前飞了一个八字形的线路,复又远我而去。似乎友好地和我打了一个招呼,似又说:远方的客人,你见过如此让你激情澎湃的土地吗?是的,在我一生中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当然了这些欢快的蜜蜂,守着世间最美的花朵,过着世间最艰辛的日子,这是蜜蜂的宿命。
我就这样忘情地享受着眼前最美的季节所孕育出的最美的景色。看着田间来来往往的村民,一朵朵静静开放的油菜花儿,一只只从我眼前飞过的蜜蜂,而我就如同蜜蜂一般,只是这醉人土地上的一个过客。我自然是要离去的,而油菜花儿呢,又是谁的过客?是大地的吗?我不清楚。
在红土与河流,在蜜蜂与油菜花儿一样盛开的滇北高地,时间留给我的唯有一种灿烂,一种铭刻心悸的灿烂。没有人会质疑土地的丰厚,正如没有人会质疑这片大海一样宽广的油菜花儿,长得如此诱人。这样的光华与景致会定格成一种永恒,一种大地上永远不败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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