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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例会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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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梯教室蛰伏在东边教学楼群的一号楼和二号楼中间,是学校的教师会议室。里面的大玻璃窗都没装窗帘。坐在我的位置上从窗户望出去,左边是走廊,偶尔能看到逆光走过的人影穿过光线不好的走廊。右边是隔着另一侧走廊的教室,有时候越过两层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在自习课上东张西望的孩子。
         这个大大的阶梯教室常年躲着阳光。只要开会就会开亮所有的灯。如果不开灯,穿过学生教室和后窗透进来的光线会让这间教室里的光线严重的分配不均。我从来没有数过这里到底有多少盏灯。反正此时,所有的灯都亮着,能看清楚漂亮温和的蓝色长方形桌面上印着"吉林森工露水河"的logo,还有每个座位银色金属椅背和底座链接处镶着的银色包边在灯光下反射着没有温度的微光。
        领导就面对着我们坐在阶梯教室的前端,讲台上的皮制的椅子镶着熟褐色的扶手和四肢与长长的会议专用条形讲桌看起来很协调。灯光下讲桌亚光的褐色木纹显示着每次会议的庄重、严肃和坚定不移的执行力。领导开始讲话的时候,声音从不清晰的话筒里传出来混着下边有些同志隐约的谈话声,粘稠的像煮过了头的面条。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面糊糊迸发的氤氲。
        我坐的端端正正。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会议室里最优秀的聆听者,像极了我上课时班级里最乖巧的孩子。我看着领导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翕动,边用黑色的签字笔一笔一划在会议记录本上写上了会议时间、地点、参会人员、主讲以及会议主题,认真的像在勾勒一幅漂亮的工笔画。
        领导讲话的内容像真空包装的七孔棉被,压缩了装在收纳袋里只有一点点,可是一旦放出来就是松松软软的一大堆。当然,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箴言,是一种哲学,和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哲学。那样的哲学蕴含着神秘而伟大的力量,就如同解压后的松软棉被能给我们的冬日的寒夜带来无限的温暖。
       在棉被解压无限膨胀的过程中,时间迈着它轻飘飘的步子绕过讲台上的领导,然后从第一排的座椅绕道最后一排,毫无声息。但我居然能清晰的看到它貌似无形的面孔。手腕上的秒针在不断转动,我越发的侧耳细听,努力的想把自己融入如同棉被一样温暖的讲话。只是慢慢我好像产生了幻觉。灵魂像被巫师施了魔法,开始不乖了。甚至开始和我的躯体作对。空气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咒语让我的灵魂闭着眼睛模糊着在躯体里没有秩序的到处乱串。
       我开始做深呼吸,想像巫婆一样想要召回我的注意力。我做了五次胸式呼吸和两次腹式呼吸后,我听到了大脑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有人从会议室左侧的门走出去,走进了光线不好的走廊。我盯着她从一个具体的人变成了只能分辨外形和轮廓的剪影。黑色的剪影迅速的消失走进了我极目能见的尽头处的点点绚丽光亮里。然后我想起了不记得名字的某部电影里的某一个小小的片段。
      我打了个哈欠,灵魂在我张嘴的瞬间游离。她倏的离开身体,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角,顺着墙角发光的影子,轻盈的飘上了安着投影仪的柱子,贴在天花板的横梁上。又顺着天花板的缝隙飘出窗户,沿着光线不好的走廊来到教室外的花台上。于是我看到了那些前两年被移植到学校的大树,它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陌生土壤带给它们的养分。都入冬好些日子了,树冠上的叶子居然还一直坚持着,没有一片发黄。我的灵魂绕着大树转了一圈后,轻轻的落在喷泉傍边一棵还没有泛黄的小草上,边嗅着小草的清香边受者着阳光轻柔的亲吻。渐渐的我感觉到了柔滑的灵魂与初冬温和的阳光纠缠在一起,灵魂似乎也变成阳光的一部分。像极了美妙的梦境。
      不晓得过了多久,梦境里似乎有隐约的说话声,模糊的惊叹声,听不清楚各种声音一窝蜂的聚在一起。声音越聚越大,像煮的稀烂的面糊糊被谁打翻,流了一屋子,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粘腻。这些黏腻的糊糊紧紧的箍着我想把我淹没。我感觉到了极大的不痛快,使劲一挣扎,灵魂便脱离了阳光的怀抱飞回了我的躯体里。
      在我的灵魂和躯体分离又合拢的这段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还处在无法进入判断的状态,连简单的思考也很困难。我觉得想说些什么,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我一使劲,一句话冒了出来。然后我看到了邻座惊讶的目光。我有些懊恼,开始埋怨自己的灵魂出窍。我从邻座的桌子上拿过她的本子,握好签字笔以最快的速度抄了下来。边抄边责备躯体对灵魂的约束不足。
        抄完抬头,看见头顶的灯光仍然亮晃晃的,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屑一顾的看着会议室里的各色各样、气定神闲几百号人。对于我灵魂的漂移,我不知道它是在嘲讽还是赞赏。我盯着头顶的灯管,它也冰冷的盯着我,我打了个冷噤。责备自己灵魂的不守规则。校园里大树的灵魂跟着树的躯干来到陌生的土壤不过一年就能在阳光的滋养下盘根错节,茂盛生长。倘若它们的灵魂不跟来了,是否会如今那般蓬勃?也许早就枯萎了吧。我想离开了灵魂的躯体会应该会萎缩,而离开了躯体的灵魂也只是没有归途的精灵。我的灵魂不管她想飞多高,此生只有这具躯壳才是她的真正的归宿,我的躯体也只能在这条不安分的灵魂牵引下踏实的活着......
        终于,会议结束。阶梯教室里人声杂乱,四周仿佛一片狼藉。所有人都顾不得停留,哪怕是多余的片刻。我迅速越过穿梭的同事们,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出光线不好的走廊,奔跑铺撒了一地阳光的广场,冲向了面面楼群二号楼的五楼。呃,那里还有一个可爱的仔仔在等着我。
        此时我的内心,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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