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亲爱的人
2021-12-24经典散文
[db:简介]
沉浮
注：老爹是爷爷的意思。
（一）
长长的玻璃框里存着老照片，歪歪扭扭随意放在里面。玻璃框挂在电视机的上方，很久没擦，轻轻触碰，一手灰。电视整日开着，唧唧喳喳闹不停，墙上照片里的记忆便封存在这终日吵闹电视机里了。
长玻璃框的边上挂着一张十几寸的黑白照片。即使只有黑白这两种颜色搭配，依旧抵挡不住照片里那人的帅气。那是老爹十七八岁的模样。
老爹坐在板凳上吸着烟，眯着眼看我的一举一动。老爹头发几乎全都白了，头发与老爹吐出的烟圈缠绕在一起，像是起了大雾。
我说：老爹，你年轻的时候真帅！你怎么就看上俺奶了呢！我似乎在为老爹惋惜，帅哥是该配美女的。
老奶站在旁边，穿着一件紫红色的棉袄，头上一顶深红的帽子压住了满头白发，藏的严严实实。我1米63的个子，老奶只到我的鼻尖，我可以一把把老奶揽在怀里。老奶双手叉腰，臃肿的像只笨重的企鹅。“嘛！我孬啊！想当年我还没有看上你老爹，你老爹家都要穷死了，要不是我，你老爹可能现在还打光棍”老奶的语气中微带生气的感觉，但很快就消失了，更多的是一种自豪。好像她是整个家的功劳。
老爹的一根烟还没有吃完，食指和中指轻轻的夹着，一口一口吸着，不紧不慢，烟头的火星一闪一闪。“不要听你奶瞎说，她睁眼说瞎话”老爹淡淡的说着。
老奶嘴里不断嚷嚷着：“要没有我，你还不得打光棍！要没有我……”老爹的话惹着老奶很不高兴。老爹不说话，一直吃着烟。我在心里笑老爹被老奶欺负，却不敢反抗。老奶见老爹不说话了，更起劲了，一个劲的夸自己年轻的时候漂亮。可惜老奶年轻时的照片，没有一张保留下来的，长相框里唯一一张老奶的照片，还是五六年前拍的。照片里老奶依然胖的像只企鹅，只不过不像现在满头白发。那时候的老奶头发里也是有许多白发，只不过老奶隔一段时间便去把它染黑。老奶现在不去搭理头发了，任它随意的长，想白就白。老奶不停的说着，她的这些话我也是听了无数遍，老奶就像复读机似的，不断重复。老爹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脚用力踩了两下，烟头冒了一丝白烟。老爹起身出去了，我听见他又说了句：“尽说瞎话”。声音很小，老奶没有听见，我捂着嘴笑。
（二）
老爹吃饭时，必要喝酒的，不多，一小杯。老爹抿一口酒，吃一口菜，嘴里兹咂兹咂，很有节奏。很小的时候，老爹就用筷子蘸着酒，往我嘴边靠，嘴里说着：“喝点酒，壮壮胆，遇事都不怕”。我也学着老爹的样子，兹咂一声，然后往嘴里送口菜。老爹的酒喝完，就把酒杯倒放在桌子上。每次吃完饭，都要把碗递给老爹检查，老爹说可以，才能离开饭桌。老爹在我的饭碗里到入小半碗的水，让我带着米粒一起灌进胃里。所以，吃完饭，我的碗都是光亮亮的。现在我却不这样做了，我嫌弃碗里有油，怕会发胖。但是，每当吃完饭，老爹还是会会用筷子咣当两下敲着碗，我便乖乖的把碗里的米粒拾捡干净。
因为老爹对我的锻炼，我的酒量还是不错的。老奶是特别爱给人说媒，也撮合过几对。都是一个村的，谁家的小子没娶，谁家的姑娘没嫁，老奶心里是一清二楚。更何况，说的煤多了，反而熟能生巧。村里办喜宴，刚好是老奶撮合的，我跟在老奶身后，跑去他家喝喜酒。哪里有喜事，都能见到我，那段时间我特别爱喝酒，而老爹却在戒酒。我吐的不成样子，那时候我才五岁。这件事，至今还是村里人的笑料。谈到我的辉煌历史，必有这个。
老奶喜爱吃肉，特别是白花花的肥肉，老奶说她的牙不好，肥肉好咬。所以，我们吃饭时，总会朝老奶的碗里夹肉，碗里堆出一个蒙古包。老奶总是说：“不要了，不要了，今天吃的够多了，会胖。”我偷偷的笑，笑老奶臭美。老奶每吃一口肉，望一眼老爹，就像刚恋爱的小姑娘。
（三）
老奶老爹快七十了，老爹比老奶要大两岁。老爹虽然也是满头的白发，但看起来比老奶年轻多了。老奶因为白内障，眼睛的功能有一段时间是停止使用的。姑姑带着老奶跑了很多医院，终于在北京治好。老奶四处不停张望，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不停的窥探着这个世界，似乎一切事物对老奶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老奶恢复视力，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丫头把头发扎起来，像个大丫头了。”我以前是短发，老奶看不见的时间里，我的头发飞速生长，似乎故意要给老奶一个惊喜。老奶像是刚认识我一样，用干裂的手在我的脸上乱摸，很是扎人。
老奶恢复视力，我们都很欢喜。最高兴的还是老爹，当我知道老奶的视力恢复时，我便立刻掏出电话打给老爹。我要祝贺老爹，祝贺老爹终于脱离苦海。老奶生病的这段时间，老奶的一切都是老爹照顾。老爹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有一声的抱怨，稍微的一点火星都可能引起爆炸。老奶的火气大，所有都发在了老爹的身上。老爹看在她的病人的份上，也不与她争论什么。
我说：“老爹，俺奶眼好了，你高兴吧。”
“高兴，眼终于好了。”老爹的话语中带着喜悦。
“那就以后什么活都让俺奶干！”
………
老奶从北京回来的那天，我们都去老奶家吃了饭。老爹坐在门口，眯着眼，抽着烟，似乎一切都不管他的事了。天上夕阳柔和的余晖落在老爹的脸，老爹的脸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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