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31 编辑 <br /><br /> 辽水之东，柳边之南，乡民善造茅屋。坯做墙，草为顶，春夏遮风雨，秋冬御冷寒。坯以麦草黄土和成者为上，草以芦苇红茅中实者为佳。室内盘火炕以通烟火，西墙设牌位以供祖宗。冬暖夏凉，尽显农家之智慧；亲近自然，秉承先民之遗风。雪天里，炊烟袅袅，人间凉热盘桓其间；暖阳下，草色煌煌，天地恩德泽施其上。 自沈水而辽水，弃医道而农事，曾祖携家带口，艰辛北上，投远亲以安新家，远喧嚣而得宁静。疏忽置业，流年寄人篱下；与人无争，深得乡民眷顾。直至一九六O，方造草屋三间。自此喜怒哀乐始有任情之地，歌哭笑骂才得随意之所。因在此生皮肉、长筋骨、成精神，故我谓之为老屋。 屋西百米有河，自昌图而来，望辽河而去。丰沛之时，深丈余，阔百尺。河畔喜生芦蒲，水中时有鸥鹭。白日里村童戏耍，夜晚上村姑偷浴。河对岸住美丽匪首，系母亲之表姐；河这边住漂亮农妇，是堂弟之二姨。夏夜里满耳蛙鸣掀天动地，冬日里一河琉璃晶莹剔透。 屋后百步有林，细者如臂，粗者盈怀，为灌者藏鸟，为乔者凌云。若以类分，槐善舞，柳能诗，榆诚朴，杨疏狂。林荫下读书始知村外世界，树影里睡觉方悟梦里乾坤。学鸟叫几番练破舌尖，掏雀窝数度划伤肚皮。红点颏灰杜鹃鸟鸟美丽，绿蝈蝈白蝴蝶虫虫可人。 老屋地势高阔，风水绝佳。送目，可远呑山色；侧耳，能近摄涛声。破晓，朝阳使月归；临夕，落照送梦来。春风徐来，门扉含媚；夏雨突至，檐石弄曲；野熟，闻百里谷香；雪成，览漫天鹅羽。晨宜调琴，其音虚远；暮宜咏诗，其声朗亢。没有大屋之寂寥，更无华厦之靡俗。紫燕穿堂呢喃语，芍药临窗默默香。净净然若入神仙之境，寂寂然似处道中之所。陶翁卧处，难胜我家！ 老屋开间有三：东屋住爷爷奶奶二姑小姑，西屋栖爸爸妈妈同胞手足，外屋置灯台灶火兼收杂物。两盘土炕，烘暖贫寒日子；一张家谱，道破堂皇来头。旧报纸糊墙，天下大事经心过；新塑料钉窗，室外美景入眼来。那相框常说常新，这窗花屡谢屡开。母亲德高，常仲裁村中纠纷；父亲望重，频沟通邻里隔阂。旱烟虽苦，能解浑身劳倦；老酒虽浊，可取一夜轻松。青灯下我认识李杜苏柳，火绳旁谁知道苦辣酸辛。送姑姑出嫁老屋依依不舍，看爷奶过世老屋日夜含悲。家道和畅老屋足堪籍慰，儿孙健美老屋自当无悔。虽是贫窟，却似圣地！ 五十载风击雨蚀，万余日雪打霜磨，终一日不堪劳苦，欣欣然让位新屋。回旧址屡屡暗暗流泪，归故园常常默默感恩。纵然是终老皇城根下，不敢忘老屋庇护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