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兔子

                                                                              --魏新永
                                                                                                     一
      我朋友养了很多兔子，第一次去他家时就惊呆了，偌大个院子养的都是兔子，另外还建了一个兔子楼。参观了一圈，我发现他养的兔子都是纯白的，而且是圈养。在我印象里兔子有灰的、花的、黑的、当然也有白的。并且放在院子里自由奔跑、撒欢、吃些菜叶、打个地洞什么的。我纳闷，问朋友，朋友笑了“这些都是长毛兔，要的是毛，毛杂色的不值钱，白的才值钱，这种兔子必须圈养，因为是经济兔。要科学喂养，不像你说的在家里喂几只兔子玩。”他说完随手捉了一只，提着兔子耳朵让我看兔子的毛，毛长而粗，像针一样。他说这像针一样的毛是最好的，是一级的价钱。比较绒一些的不行，卖不上好价钱。于是，他给我讲起了兔子的经济价值。讲得我心里立刻想拥有这么多兔子。
    临走，他送我两只兔子，一公一母，都是幼崽。他安排我要好好养，很快就会繁殖的，不出几年会与他家的一样多。甭提我有多开心了，没等他把话说完，甚至临别时他递给我的香烟，我都没接，骑上自行车就兴冲冲地唱着小调望家赶。回到家不下车子用车头撞开了大门，我呼唤老婆的声音也随着大门的“吱呀”响遍院子。老婆纳闷了，以为我中了邪，忙问我怎么了。我骑到堂屋门口，扎好车子，小心翼翼解开装兔子的纸箱，像宝一样轻手托进了屋里，打开纸箱老婆一看两只小兔子，也惊喜起来。问我从哪里弄来的？还说这下你儿子有玩意了。我一听老婆说“玩意”急了，“不能当玩意啊，这是我的财神爷啊，我指望它发财呢。”我看她不信我说的，就把去朋友家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我老婆听了就“嘎嘎嘎”大笑起来，“你啊，做梦了吧，你有他细心吗？有他有功夫吗？你这粗心的人，养不死就是好事，还发财呢？”我不听老婆对我的打击，忙学着朋友的模式给兔子做了一个小窝。窝是做好了，可我担心了，这么小的兔子能在冰冷的窝里住吗？半夜被什么咬死了，或者冻死了怎么办。于是我就找来一个装电视机的大纸箱，在里面垫上棉花，放在我的床头。小兔子很乖，不知道是陌生，还是怎么，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红红的眼睛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们，不一会孩子回来了，老婆忙喊孩子来看。小家伙看到兔子兴奋了，眼睛里直放光，伸手就去摸。我怕孩子抓坏兔子，就捉住了他的小胖手。孩子急了，“爸，爸，我就摸一下，你放开我。”老婆也在一边讥讽我，“哎呀，小魏同志啊，孩子还没这俩小兔子精贵呢。无奈，我只好答应孩子只能摸一下。

                                                                                                       二
      自从小兔子住进我家后，我变得也勤奋了，早上起来跑到野外去找很嫩的野菜与青草，每次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小兔子，每天叮嘱孩子不要乱摸，更不要弄到院子里当皮球玩。夜晚，我还起来几次看看有没有老鼠来惊扰它。有天，我忽然看到兔子拉稀了，大惊，急忙骑车飞一样跑到朋友家问怎么回事。当朋友听完我对兔子喂养方法的讲述，笑了“你啊，你真把兔子当了宝啊。回家喂点土霉素粉就好了。”说完，朋友一起骑车来到我家，看了兔子的长势，又笑了“想不到你真的很精心啊，我以为你是粗人，还担心呢。等毛长长了，我教给你怎么拔兔子毛。”
      在我精心喂养与急切盼望下，小兔子慢慢长成了大兔子，并且长出了又长又粗，针一般的毛。我问朋友兔子长大了，毛也长了，什么时候能拔毛啊？朋友来到我家，看到兔子惊喜起来，“你怎么喂这么大啊."随手提起兔子耳朵估摸了一下斤量。“真该拔毛了。”我问他要剪刀吗?他说不要，要硬拔。拔，真的硬生生把毛从皮肉上拔下来吗？不痛吗？拔根头发还痛呢，何况把毛全部拔掉。我便担心起来，似乎一下子感觉到了兔子的痛，流血的痛。我说，还是用剪刀吧。朋友纳闷地回头望我一眼说“用剪刀剪下的毛短，收皮毛的商人会说是乱毛、杂毛卖不上好价钱的。为了能卖上好价钱只能拔。”我不再言语，朋友说完，就开始动手拔毛，他从脊背开始的，当他使劲用手拔第一下的时候，我看到兔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一下。拔第二下，兔子使劲挣扎乱蹬起来。朋友吩咐我拽着，我没拽，也没阻止朋友的热心。推脱说出去买包香烟，我逃离来了拔兔毛的场景，心还继续为兔子的痛而痛。为什么要拔呢？难道没有脱毛剂什么的吗？我为兔子必受的痛苦努力寻找着出路。在外我磨蹭了很久，回到家里，朋友已经拔完了兔毛，老婆正在给他打水洗手，我没说话，急忙跑到屋里看兔子，两只兔子只剩下红红的肉体，有的地方还在渗血，在纸箱里颤抖着、蜷伏着。我随手摸了一下它软软的肚子，忽然感觉像摸我儿子的小肚子。我喜欢抱着孩子睡觉，喜欢摸着我儿子的小肚子，此时，兔子的肚子真的像我儿子的肚子，我看到兔子的模样，我流泪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朋友洗完手进屋，我急忙拭去泪水招呼他。
     拔完兔毛不久，天冷了起来，我让老婆做了小褥子给兔子围着裸体。我怕兔子冻死了，真想每晚把兔子弄进我的被窝，我知道老婆会不让。拔完毛的兔子不怎么吃了，也不怎么动了，每天蜷伏在一起，依偎在一起。似一对刚受过苦难的夫妻。看到兔子的样子，老婆也不打趣我了，每天跟着我一起担心，一起精心伺候着兔子。十几天后，我下班回来，刚下自行车，老婆跑过来低声告诉我“兔子死了。”我心里预感但没说出的事终于发生了。我放下车子急忙跑进屋里，纸箱是敞开口的，我看到两只兔子僵硬在一起。呆了半天，我让老婆拿把铁锹与我一起把兔子连同纸箱一起埋了。从此，我不再提兔子，也不想着再喂养什么去发财。
                                                                                           三
     
   朋友喂养兔子发了大财，着实发了大财，在城里买了房子，家里一切都置买了新的。同村的看他养兔子发了财，都跟他学了起来，一瞬间，村里养兔子像传染病一样。由村里传染到村外的亲属家朋友家，后来传染给了乡政府。于是，乡党委书记在党委会上大手一挥，决定拍板号召全乡养兔子，乡里定点，拨专款专地建兔子基地。每个村里下达养兔子指标，基地的种兔卖给村民养。一下子乡换了名字，全县号称“兔子乡”，书记成为“兔书记。”省里县里都来学习养兔经验，广播电视经常播放。兔子乡与兔书记成了名。
    兔子繁殖本来就快，由于乡里推广了科学养殖，兔子长得更快，兔子乡每家都积攒了兔毛，任凭收兔毛的徽人说的满嘴吐沫星子乱飞，他们也不出手，都在等一个高价格。不久，全乡村民都开始收获兔毛了。这下好了，徽人稳如泰山，张老二去问“收兔毛吗？徽人端起小白瓷茶壶抿了一口“等等吧，“李老三去问”总该开始收了吧？"徽人摆摆手，“价格不高，还是等等吧，我也希望你们卖个好价格。”等，都在等，全乡的养兔户都在等，等卖兔毛，卖了兔毛买饲料。人可以等，兔子不能等，一天不喂饿的“唧唧”叫。农业技术员还特地安排不要乱喂，要科学养殖。看到兔子饿急的样子，有的偷偷地跑到地里弄些青草喂，不能看到兔子饿死啊。等不及的跑到了乡政府问怎么办。乡政府的人说在想办法，以往都是徽人来收。开始人家求着买，你们不卖，现在开始求人家了，人家肯定会拿劲的。外出找出路的人员出去很多天了，至今未归。徽人看时机已经成熟，以最低的价格开始大量收购兔毛，一时间，人们似赶集一般，都带着白花花的兔毛挤在由很多徽人开的收购点。兔毛是卖掉了，回到家里一算账，成本都没收回，村民看着兔子彻底的泄气了，一个个都是张嘴货，一天不喂都不行。兔子成了每家的心病，每家看到兔子就闹心，宰肉吃舍不得，一对种兔乡里卖一千多圆。村里有人开始去集市上卖兔子，还有人联系餐馆，希望能卖个好价钱。餐馆里的红烧兔子这道菜，因为卖兔子的多，由贵也逐渐便宜起来。处理完兔子的养殖户，心放下了，不再那么闹心了，可面对空空的兔窝，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最遭的是基地，管理者是乡干部的亲属与朋友，价格下跌后，兔子每天都会成为锅里的美餐，这些人出来说话嘴里都会冒出兔子肉味。
    我去朋友家，经过乡政府的兔子基地，热风时代的繁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大排一大排的兔子房在风里颤抖。朋友早就处理了所有兔子，扒了所有兔子窝与高高的兔子楼，翻修了新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