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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三都澳好亲切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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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都澳好亲切
                                    禾 源
有时会想,我能否如一块礁石,扎根岛屿之上,迎一股股浪潮劈头盖脸地袭来,又送一波波汐水哗啦啦地退去;若有幸能顶个灯塔,借光成为航标,所有的孤独也会幻化成如磐的骄傲。有时又想,还不如像一滴水,融在潮汐中,有我而又不是我,安安然然地生活着。
地里活着草根,得适宜气候就会萌出草尖,我那些不断冒出的想法是不是也如这些草尖,总有一条根盘活在我的记忆里。闭上眼,居然感觉到曾经的海,不变的潮,一浪浪地推着我。少年时在海边滩涂上踩过一串脚印,捕过单鳌蟹;青年时和同学站在船头扬起几分意气;成熟了拥抱着爱人坐在海堤边听着浪潮,看着浪花,想着哪一朵是自己一百思念溪里的水,看着搁浅在海边的小舟想着哪一艘是爱人折下纸船的心中模型……
不能再这样想下去,我现在还不甘愿整天深耕着回忆,毕竟还没到只活在回忆家园里的时候,生活中还有许多可以延伸的空间,记忆之根还可以延长,会把若干年后回忆的家园营造得更大更大。
我曾以为最值得信任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如今我觉得最值得信任的应该是感觉,特别是第一感觉。就凭这种感觉,我把再去三都澳看海的愿望托付给一个文友,一次宴席上偶遇的文友。就这么一个酒后的托付,居然成了一次约定,她选定了时间,安排好行程,邀好同行,便开车同行。路上,我静静地想着耳闻与目睹,若说对这位文友的耳闻,只听过她明晰的声音,还没听过她别的传闻;若说目睹,也只见过她舒朗的身材和大方的举止,没见过任何关于她的鉴定文字,更没有看到她乐于助人的简介,只不过是感觉告诉我可以托付,我就托付。还是古之圣人说的好啊!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感觉可信耶。
一股浓郁的海腥味告诉我码头就要到了,这股味虽嗅得次数不多,可有一着,就够深刻。世间诸事无常,水可易道,人可易容,可最难改变的就是本质里透出的气息。就如刚才嗅到的气味,就是蕴涵在海里鱼、虾、蟹等等万种生物体味的汇聚,借海浪翻起,随海风吹来;或一网网打捞,一篓篓汇聚,把浓郁的海气息集中到码头,停泊在码头。这气息是别的地方能有的吗?
我如同一个缺氧的人,大口地吸着这里的气息,这味道和牛的腥味一样,不仅能诱发我的食欲,还能激发出驱舰斩浪的快感。坐在冲锋艇上看前方的水被劈得唏哩哗啦让出道来,势不可挡的感觉真好。我以为吸足的海腥味,能给自己输入海的气息,这样上岛就石不绊脚狗不吠,可没想到岛上的狗依然吠得狂,异味的入侵激起了它的愤慨,不仅把锁住它的铁链揣得铛铛响,还把它脚下的土抠出了坑,这狗比人更在乎自己地盘的气味纯正。
穿过街道向岛上的高处行走。我记得岛上有天主教堂、修道院,还有兵营、炮台。可看到的炮台只是遗址,兵营也是雁去楼空,只有天主教堂依旧安祥地耸立在岛上,修道院的修女把院内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这历经兵燹与世事变革岿然不动教堂和修道院,又不自觉走进老道智慧中去,想起坚硬的牙齿总比舌头更快离开身体。这三都海岛,海上的军舰、岛上的兵营,高处的炮台,大概都是牙齿,教堂,修道院则是那柔弱的舌头。虽然说不太确切,但是同理。安宁的环境,一定要有坚强的守护,高飞的灵魂一定要有血肉的炼狱。
修道院前是一块大空地,长满荒草,荒草自己枯黄,没有人打理它。一根大概是失效的有线电视光缆耷拉在院前十几米的地方,两端都还没脱离电杆而落地,像是牵着的一根黑色警示线。我一脚跨入,一位文友说:修道静地,这是警戒线,你怎能跨入。惊回首,我立即抽回脚。走到修道院的侧门,看到文物保护的牌子之外,还看到了开放时间,修道静地可以参观,那条线只是废弃的电缆,并非是警示线。
我轻轻地敲门,静静地等待。门打开了,一个年纪与我仿佛的修女侍在门边。白衣黑裤,浑身洁净,一个不染尘的人。见到她,我有点拘束,觉得自己像是刚从草灰中掏出的地瓜。她轻声细语,轻移脚步把我们引进修道院,院中四围走廊,中间天井,每间房门从不同方向朝天井开着,天井中栽种着的花草,且这些花草也一尘不染,虽然花草绿得有些脆弱,可洁净得让人怜爱。也许今天是阴天,或因楼有三层,这天井能引进的阳光不会太满,花草大概也缺了点什么。
我与修女面对面交谈着,这种没有准备,没有主题,没有目的谈话,只能是道外人对道中人的一种探询。她十几岁出来修道,在修道院也度过三十多年,非常适应这种生活。我想她能从老姆姆身上看到自己年老时的处境,还能从圣经中找到许多修行的真谛,再加上还有神父的开导,她们并不是迷茫地生活。她看着老姆姆推着轮椅助走的目光关切中没有了担心;她听见躺在床上老姆姆呱呱地叫,没有吃惊。我说那位老姆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疼痛在叫,她说:她在念经。生活中的感觉要沉积多少才能成为经验?我不太清楚,但这位修女从从容容仿佛有了许多经验。她带我参观展览室后,还告诉了我,还有几位年轻修女上山活动,到了时间她们就会回到院里。我问这年轻,到底最小有几岁?二十几岁,也修道几年了。
三都澳是个岛镇,几百户人家生活其中,炊烟飘着家的气息,灯火点着温馨。同守在这岛上还有海军官兵,他们军歌嘹亮,他们浑身是劲。军爱民,民拥军,军民一家亲,这岛上的姑娘偷偷会见她们心上的兵哥哥。一个个成了军嫂后,就在岛上开个军嫂店,照料着后面又应征到这里兵弟弟。文友说她家的姑姑等好几个女人都嫁给兵哥哥。我曾以为这岛四周是海水,多孤单;曾以为这岛上人少车人,多寂寥。其实,就是因为孤与寂的碰撞,把岛上的情字燃烧了起来,让许多岛上阿妹为兵营里的阿哥缝着军衣领子……岛!可谓是一个多情的岛。岛上人醉在这个情理中,把船摇得浪来浪去,岛上的白鹭也醉在这情理之中,一代代扇动多情翅膀。
满载着多情的小舟,修道院的修女们看得真真切切;翔飞的白鹭停栖在教堂之上,成双成对影子一样成了修女们的风景。岛上的情天恨海修女们并不是熟视无睹,也不是无动于衷。她们一样热爱着这一切,只是她们有自己的认可,有自己应当要承受一切。生活简单,简单到只余下四个字,那就是认可与承受。
修道院的修女,猎潜艇上的官兵,三都澳的乡亲。我在胸前划个十字架,道声“阿门”,向他们作别,我不知道这个举动的深刻含义,就像身处他乡学了一句土话一样,说着亲切,说着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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