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腌味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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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宇
又是一年秋天到了,农户家的窗前、晒衣杆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萝卜、榨菜、豆角、辣椒,像开农产品展销会一样,又像是在展示获胜的战利品,全都曝晒在阳光下,空气中顿时飘溢起丰收的气味。
如果把割稻插禾当作是一种大场面的生产劳动,那么,泡坛腌菜只能算作一种精细的手工活了。这时候,农忙的紧张已经过去,乡下女人开始有闲工夫做一些家常活,她们把自家角落里的坛坛罐罐清洗出来,挑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做好腌菜前的各项准备。在乡下人的眼中,评价一户人家女人的贤惠程度,往往会把腌菜的水平作为一项重要内容,闲谈中说起哪家媳妇做的腌菜好吃,往往会露出羡慕的神色。
腌菜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种传统储存食物的方法,其实个中大有讲究。从工序上看,腌菜要经过洗、切、晾、晒、腌等几个程序。腌菜之前,先要将菜洗干净,切成一小块块,在阳光下曝晒几天,再将晒好的菜装进早已准备好的泡坛里。泡坛可以是红辣椒、酸水之类的,根据各家的口味各有不同。这其间,最讲究的就是曝晒的好坏,晒久了会蒸发掉腌菜的水分,晒少了则又会影响腌菜的保存时间,需要精心选准天气,拿捏好分寸。
南方人大多喜欢吃腌菜,腌菜已经成为生活中一种难以割舍的口味。在早餐的小桌上,摆一碟酱萝卜、酸豆角,一下子就打开了味觉。倘使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桌上,添一碟酸咸菜、腌萝卜,又会增加别样的风味。腌菜的吃法也很多,酱萝卜炒腊肉、酸咸菜打蛋汤、酸豆角拌肉末,每一道菜都是独特的南方风味。
我记得小时候那些吃腌菜的日子。放学回家,刚放下书包,我就会立刻跑到厨房的腌菜坛子底下,抓一把酸咸菜、酱萝卜,当作零食一样地往嘴里塞,有时即使酸的口水直流,也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这时候,照例会引起母亲一顿责骂,这小子怎么这么馋啊!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腌菜早已成为儿时的常备食物,三三两两的小伙伴围在一起,禁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酸菜萝卜,还相互交换着吃呢。而一旦碰到雨雪天气,学校中午通常不放学,回家后,母亲会在火炉上烧一块糍粑给我吃,糍粑里面灌一些酱萝卜、酸菜之类的,一口咬下去,一股酸辣的滋味混合着糯米的清香直入心田,真好吃。
现在的孩子也许并不喜欢吃腌菜,更多的时候只是吃个新鲜味,即使吃上一口,或许会直叫太辣、太酸。在他们的成长环境里,他们的味觉早已被肯德基、星巴克同化了。但是对于我们,腌菜已经成为我们身体里面无法割舍的一种味道,那种滋味是最朴素的家乡味道,是对生活的追溯与记忆。在记忆的影像中,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幅画面——在遥远的小山村,阳光静静地照射下来,母亲半蹲着腰正一刀一刀地切开嫩白的萝卜条,轻轻地挂在当风的晒衣杆上,而后把一根根萝卜条慢慢地塞进辣椒泡坛里,任它慢慢的发酵、入味。现在,我终于知道,腌菜的味道也许就是一种留恋的味道,一种秋天阳光映照的味道,一种泡坛底部散发出来的最淳朴味道。这种味道已经浸润进入我的心里,变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味。
对于远离家乡的游子,腌菜更是一种珍贵的回味。经常有同学、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这么多年了,要说最喜欢吃的菜,还是母亲腌的酱萝卜,太好吃了。一个经常去北方的朋友,临行前总要在行李箱里放一小坛腌咸菜,说外面的口味总还是不习惯,只有夹一根酸咸菜,才会勾起食欲。在他们颠沛流离的生活中,腌菜经常伴随着他们走南闯北,已经成为他们忘记疲劳、融入生活的一种滋养品。是啊,这才是最难忘的家乡味道,这才是母亲的味道,这才是家的味道。
如果有一天,你收到一坛从家乡寄来的腌菜,客居他乡的你,是否会立刻闻到扑鼻而来的家乡味道,你会想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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