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道·魏晋南北朝卷》序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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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只有彻底的忘却，亡灵们才能得以安息——
否则，为何铭记时间的人，往往都会遭到最严厉的诅咒？
“前四史”，二十四史中个性最鲜明的四部史书，每一位撰述者，似乎都为惊扰亡灵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司马迁宫刑，班固瘐死，范晔族诛，
修《三国志》的陈寿一生也是坎坷沉沦，抑郁而终。
但陈寿的悲哀，更多还是在后世。泼向《三国志》的污水，千百年来洗濯不清：太多的曲笔，太多的回护，太多的吞吞吐吐，太多的欲言又止。
然而，著史之人，又有谁不能理解陈寿的苦衷和委屈：
生为蜀臣，一亡于魏，再亡于晋，短短一辈子，做不出头的亡国奴隶，熬不消散的腥风血雨——
乱世著史，谈何容易？
一部《三国志》，魏蜀吴，究竟该以谁为正统，仅此一问，便已是肝肠寸断。
更悲哀的是，此问的答案，要用三百多年的时间，才能够艰难写定。
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
从三分天下到杨隋一统，三百六十余年，据粗略统计，先后建立了三十五个大大小小的政权，平均每十年一个；
三十五个政权，金瓯无缺的，只有西晋一个；但即使只是形式上的统一，也只勉强支撑了三十七年；
至于载诸史册的大规模战争，则至少发生了五百次，平均每年大约1.4次；
仅此几个数据，便可感知，那是三个多么令人绝望的黑暗世纪。
天塌地陷，苦难的心灵需要慰籍。那三个世纪，维摩诘是最受崇拜的偶像。可根据当时留下的记载，无论壁画还是塑像，这位据说能在污浊人间纵情享受而又能得到解脱的潇洒菩萨，眉宇间却常常会有一份掩饰不尽的淡淡哀伤。
然而，绝望的尽头便是希望：
那三个世纪，又是个天地再铸、万物重生的世纪——
旧世界已然坏空，而在劫灰深处，新的轮回悄然开始转动……
时间坠落之处，无数暗夜里期待日出的亡灵在血与火中高歌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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