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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远去的温暖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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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余载了,她的离世,对于全家尤其是我很难从悲痛中走出来,祖母的朴素和慈祥,善良与善举始终刻印在我的心里,成为我永恒的美好记忆。
  祖母离世那年八十八岁,无疾而终,这在我们农村是极为罕见的现象。其一没有拖累下辈;其二按照农村有些迷信的说法,凡是无疾而终的人绝对是最早进入天堂的。这么多年来,没有祖母的日子里,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有一段时间居然无心工作,之所以如此深爱着我的祖母,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的祖母替代了我的母亲。
  我家住农村,解放前我祖父教私塾,省吃俭用攒下一笔钱添置了一些土地,租赁给村上没有田地的人耕种,然而那时种田不像现在这样科学,常常是靠天收。因此佃农们一年到头有时连租粮也交不上,而我祖父在年关时不仅拿不到一粒谷子,甚至还要接济那些年关难过的特困人家。这个时候我的祖母就会背着个小粮袋,有时还从家里找出半新不旧的棉衣,迈着裹足的小脚,蹒跚地走向那些急需帮助的人家,以致感动得那些人涕泪纵横。就这样,在方圆几十里地都知道我的祖父母乐善好施。
  解放后,尽管祖父遵从和响应当时的政策,主动将几百亩田地以及十几大间砖木结构的徽派建筑交给政府处理,我家同样未能幸免被划为地主成份的残酷现实,之后不久祖父便带着难以释怀的压抑去了另一个世界。祖母深藏起莫大的苦痛,支撑着趋于崩溃边缘的家,生活极度艰难,甚至比以前的佃农过得还要苦。尽管如此,祖母仍然心若止水。
  我读小学的时候,同一年级的成绩总是前几名,但是学校在评选红小兵时同样要考虑家庭成份,因此我在将要读完小学时,才被学校破格提选为红小兵。当我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出现在祖母的面前时,我分明看见她的眼眶湿润了,然后忙不迭地将我胸前的红领巾牵了牵,从身着的对襟褂里掏出一个褪色的手绢,祖母一层层将手绢打开,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几张虽旧却无褶的五角纸币,祖母从中抽出一张塞在我手心里对我说,小勇啊!你能评上红小兵是我们全家的骄傲,这五角钱算是奖励给你买吃的,说完祖母微笑着转身进了厨房,现在想起来那笑容多么的慈祥。
  我的兄弟姐妹五个,准确地说,祖母最宠的还是我。在那段最艰苦的岁月里,几乎每家都很难吃饱,而我却偏偏恐惧吃稀粥,母亲为此经常骂我,每当此时祖母就和蔼地对母亲说,小孩长个,想法给弄点干的。母亲说,你能弄来!母亲有些严厉的语气,使祖母将还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我知道,母亲其实也是很疼爱子女的,只是公社化年代,子女多工分少,要想满足孩童最起码的生活需求都很难,因此可以想象有四五个孩子家庭的窘迫样了。
  还记得,那是一九七五年的冬天,这个冬天来的很早而且很冷。我的父母和大哥还在地里出工,放晚学回来的我被祖母牵着走进厨间,只见她从灶台后边的一个小方洞里拿出一个紫团罐,然后揭开罐盖,只见里面一摊白花花的米饭,我顿时像哥伦布见到新大陆一样欣喜若狂。祖母望着狼吞虎咽的我,笑着直拍我的后背,生怕我被咽着,而我却不懂事地吃完就一溜烟跑了,未能给祖母一丝温存,尽管我当时还很难理解温存是什么,但是祖母的爱心却表现出无私与毅然。
  大概也就从那天起,我就能隔三岔五的吃上几口香喷喷的白米饭了,直到一九七六年初春的到来,我才告别了白米饭。离开白米饭的痛楚曾经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烙上深深地印迹,甚至有时迁怒于那个寒冷的春天,就在那个春天伟人周恩来与世长辞了,我似乎都感到伟人的逝世和我失去白米饭是否有何关联,而那个所谓的春天好像也变得苍白无力,永远也送不走肃杀的严冬。我就在这样的季节里蜷缩着,伴着祖母的呵护慢慢地长大。
  越来越多的日子在岁月里穿梭着,我已不再称为少年了,祖母头上的白发也凭添了许多,脸上堆积着沧桑和风雨,然而她心明眼亮,精神矍铄,还常常语重心长地教我如何做人与处世。当我的婚姻和事业严重受挫时,她那温和的耳语又教我如何扛起沉重的自尊,如何对抗坎坷的命运。生活中的苦难,慢慢熨平我心底一个个浮躁的扭曲和褶皱,使我逐渐变得举止安然,总觉得梦里还有太阳。
  我曾经良久地注视着祖母额上和脸上无数深深地皱纹,感觉到这些皱纹刻记着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村妇女抗争的人生履痕。
  祖母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我没有成家,孑然一身的飘零让她无法安息,我握着祖母瘦骨嶙峋的手,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从我的眼角滚落下来,陡然感到一种寒冷的悲哀。如今,我有了稳定的事业和幸福的家庭,相信长眠在天国的祖母也会得到一丝慰藉。
  我伫立在祖母的坟茔前,仿佛看见其慈爱的目光,抚摸着我日渐挺起的脊梁,当一种声音伴着记忆从遥远处到来时,我虔诚的双腿不能撑起那颗感激的心情。我久久地站在那儿,一次次感受她的爱心和抚摸,用心灵感觉她的宽厚与仁爱,所有这些,都种植在我记忆的心田,成为一种永远不能忘却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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