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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凤凰城的夜与昼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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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城的夜与昼
    (一)
  十一点左右从韶山出发,到凤凰城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最早知道凤凰城,是在沈从文先生的文章中。特别是在其致夫人张兆和女士的信中,多次写到回凤凰沿途的美景:各式各样的船,各种险滩,乘船时听到的美妙橹歌,还有美丽的山,漂亮的吊脚楼。沈先生用他的生花妙笔描述这种种美景,并时不时地画出各种景物的图形,把这些信连同他的思念,成包成包地邮寄给远在北京的爱妻。
  “这是桃源上面简家溪的楼子,全是吊脚楼!这里可惜写不出声音,多好听的声音!这时有摇橹人唱歌声音,有水声,有吊脚楼人语声……还有我喊叫你的声音,可惜你听不到,你听不到,我的人!”“在这种光景下听橹歌,你说使人怎么办。听了橹歌可无法告给你,你说怎么办。三三,我的……橹歌太好了,我的人,为什么你不同我在一个船上呢?”“山水美得很,我想你一同来坐在舱里,从窗口望那点紫色的小山。我想让一个木筏使你惊讶,因为那木筏上面还种菜!我想要你来使我的手暖和一些……”
  我对沈先生一直心存好奇。他的前半生可以说都是传奇:少年从军,青年独闯京城,竟然以文学的名义获得徐志摩欣赏,相当于小学文凭的他还能进入大学授课。在大学中竟然露骨地给自己的女学生写信求爱,被张家姐妹称为“蛤蟆十三”的他竟淘汰了那些众多的“王子”,获得了张兆和女士的倾心。
  当然我对沈先生更是充满敬意。他深爱着文学创作,深爱着自己的故乡,不管是小说还是散文,他都用充满深情的笔调,把一个神奇的湘西展示到无数读者的面前,让数以万计的读者对湘西充满了好奇和神往。如果说湘西是一个待字闺中的美少女,那么沈先生就是这个美女最好的化妆师,是他用细腻的画笔把这美女变得更加神秘动人。一生都致力于用文字展示湘西魅力的他,在文学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似乎可以用文学让自己前途更辉煌。尽管文革中他也写过歌颂伟人,歌颂制度的诗,但在我看来那都不能称为文学作品而且少得可怜。他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像郭沫若一样献媚邀宠。但他是一个真正为文学而文学者,当文学必须为政治服务,文学失去了自由的时候,他舍弃了自己最爱最自信的职业,转而研究古代服饰,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啊!
  因着对沈先生的好奇和敬意,因着早年读《边城》那一幅幅定格在我心中的画面,我对凤凰城之行充满了欣喜!
  (二)
  一放下东西,便从旅馆跑出来。同行者中已有好多人先我一步下来,都正忙着对景弄镜呢。
  放眼望去,一栋栋灰砖黛瓦的吊脚楼沿着江畔一字排开,古色古香的建筑在各种彩灯的照映下,流光溢彩,益发显得美不胜收。
  导游招呼着大家用晚餐:别急,先吃饭。饭吃完让你们逛个够,看个够。听到这话才想起还是九点多在韶山吃的早饭,肚子真的饿了。于是一起涌向一个小餐馆。席上有一道菜味道很好,问是什么,服务员答:血粑鸭,凤凰名吃。
  吃罢饭,便顺着一个巷子朝江边走去。沿途有很多的小摊,卖各式各样的饰品。好奇而又爱美的女士们便这个摊看看,那个摊子翻翻。
  江不是很宽,水流亦是平静。看江面有彩旗,书有“沱江”的字样,这才恍然大悟,面前流过的竟是早就熟知的沱江。只是我的地理知识太过贫乏,竟不知道沱江就流过凤凰城。
  白天刚下过暴雨,有很多地方还有积水,但这丝毫不影响游客的情绪。江边聚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观光者,女士们或是戴着刚从当地老妈妈那里买来的一种用花枝编成的头饰,或是穿上从小店买来的客家服饰,在江边舒展婀娜的身姿,让男友或是老公给留影;男人们则望着沱江中吊脚楼五彩缤纷的倒影比比划划,难掩心中的愉悦和激动。
  对面一个叫做“水木酒吧”的地方,有吉他手在边弹边唱,声音沙哑带些忧伤,歌声飘过江面,再荡向远方,似乎在诉说着一个边城故事:傩送的痛苦、彷徨,翠翠的无奈、忧伤。
  沿着一个木板桥朝凤凰古城走去,光滑中泛着青黑色的石板路向游人们诉说着它们的古老历史。两旁的店子正是经营的黄金时段,店主似乎很文明,买卖自由,并不强求。人太多,吸引人的东西更多,不一会就和同行的人走散了。七零八落的好不容易聚集到一起,又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接着就噼里啪啦,没办法,便一人买一个雨衣披在身上。有人说披雨衣游凤凰城好有意境,提议站队合影。其时刚好来到从文广场,大家便在那个展翅欲飞的凤凰旁摆下pose,纷纷取照。
  返回旅馆的路上,有朋友发来消息,问我在干嘛。我答:在凤凰古城。她问:美吗?我说:太美了,可惜词汇贫乏,无法言表。我给她发了几张夜景图,她大为嫉妒,感叹没有机会前来观赏。
  站在沱江边上,久久不愿回去,岸上的灯火,水中的倒影,让人觉得似乎置身于仙境。可洗菜的大妈,浣衣的女子,又把人从幻想里拉回了现实中。
  (三)
  如果说凤凰城的夜给我们展示的是凤凰的古朴和迷幻之美,那么,凤凰城的昼则给我们显示了它的深沉和厚重之美。走在凤凰城的青石小街上,你能嗅到有幽幽的书香从小巷的某个深处飘来;你能看见有一幅幅优美的画卷正在沱江上悠悠飘荡。凤凰城的灵山异水孕育出了无数的大师,陈寅恪、沈从文、黄永玉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者。
  陈寅恪,这位被傅斯年誉为“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的国学大师的旧居就位于凤凰城的正中心。据说这位陈大师的学问博大精深,他讲学一般人都听不懂。就连另一位狂傲的国学大家,连蒋介石都敢踢的刘文典也说自己对陈寅恪的人格学问“十二万分的敬佩”。可惜了,这样的大师竟然在文革中惨遭折磨,屈辱而死,不亦悲乎!
  沈从文先生的学问是万不及陈大师的,在西南联大教书,日军飞机轰炸,师生们纷纷往防空洞跑,沈先生跑在前边,刘文典在后面,刘不服气。骂沈:我在为庄子而跑,你跑什么呢?言下之意,你学问不行,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可珍惜的。在学问上沈先生真的不敢和那些大师们比,自己上课也是底气不足,学生睡觉,他说:你们睡觉可以,但不准打呼噜。但论起小说来,只怕这些国学大师又比他不及。沈先生对自己的小说也是极为自信。他当时就说自己的作品是可以经过时间的检验的。后来证明,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公允的,现今凡是上过几天学的,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作品的。在沈先生的旧居中有一张他读书和写作的书桌,有几个学文者不忘在这张桌子上坐一下,以便能沾点他的文气。我在这里购了两本书,一本黄永玉做插画的《边城》,一本《湘行散记》。
  游完这两位大师的故居,便到去看江西会馆,里边有很多黄永玉先生的画作。中途要乘小舟,有客家妹子站立船头,估计是为了活跃气氛,当然也是美景。有人说景美,人也美,不想走了。客家妹子就说那需要在这里做三年的长工,要给妹子家挑粪。同行的人便推荐说:小丰愿意。可这妹子说还要给她唱情歌,我天生公鸭嗓,只好遗憾作罢。
  同行的副校长有一副母鸭嗓,能唱山歌,便鼓动客家妹子给我们唱山歌。对方让他先唱,他便唱了,接着客家妹子黄莺般清脆婉转的声音便在沱江上荡漾开来:这里的青山呦,山连山;这里的河流呦,水连水,远方的朋友,远方的客呦,请到我们湘西来,凤凰来耶,请到我们沱江来呦哥唉!
  黄永玉先生是绘画大师,他画凤凰城的江、街道、吊脚楼,还有周围的山和白塔,寥寥几笔,形神具现。那种对家乡山水的热爱和骄傲溢于画中。
  离开凤凰的时候,天已放晴,但我却有些失落。坐在大巴车上,频频回首。真希望自己这时就是一只蜗牛,在凤凰城的美景中,在客家妹子婉转的歌声中,在文化大师们散落的阵阵书香中,我就在那幽幽的青石小街上慢慢地爬行,爬行。
   
    美景和人物都带不回来,只带回了几袋血粑鸭和姜糖。还有“酒鬼酒”,有黄永玉先生的题词------“无上妙品”,可惜我不好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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