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另一种冬天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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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冬天
王清铭
在乡下生活，你得学会用另一种思维。
寒风呼啸而过，它只是寒风，不是嚎叫的狼，即使寒有枯瘦的手，白森森的牙齿，但并不可怕，龇牙咧嘴的寒风吞咽我们，只能硌牙。小时在乡下，到冬天了，我们还穿着拖鞋，在田野上乱跑，去池塘里捞冰，把它放在冻红的手掌，用体温焐化。
我们也有鞋子，解放牌的，一般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穿一下，一双鞋子要用好几年，直到不能穿了，留给弟弟妹妹。在乡下生活，你的东西不单属于你，很多时候你只有使用权。仿佛击鼓传花的游戏，我就穿过哥哥不能穿的衣服。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又用三年。补得不能再补了，就把还算好的部分剪下来，留作补丁，破了的部分就当抹布。在乡下生活，你得懂得反复使用一种东西，就如使用自己的力气一样。
脚受冻了，会皲裂，犹如干旱时的土地。也会疼，擦一点华士莲就可以了，在乡下生活，你不能那么娇嫩。多脚踏实地，才能吸收地气，早点生长。
南方的冬天还有黄叶飘零，我们不会把冬天读作秋天，当一阵寒风刮过，无边落木萧萧下，我们没有悲慨。多愁善感不属于我们，地上有黄叶飘下，我们想到的是将这些黄叶捡回家，烧饭用。每家每户都准备一根粗铁线，头在石头磨得尖尖的，扎在落叶上，不用弯腰，黄叶就串起来，满了，我们就拿回家捋到灶下。
“贫穷而听着风声也是快乐的”，说这话的是诗人，不是农人。我父亲听到风声的时候，就紧一紧自己的衣服，抱着稻草，去田里看望那些受冻的卷心菜。菜比农人更怕冷，卷心菜一经霜冻，心就冷了，不愿意生长。父亲得给盖一点稻草的棉被，呵护它们，帮他们越冬。在乡下生活，你不能单为自己活着，你暖了还不够，鸡鸭鱼也不能挨冻，庄稼和蔬菜不能受寒。
门前种植的枇杷树，山上种植的柑橘树，更怕冷。父亲叫上我们，在树梢绑一些保暖的稻草、废纸等。树枝是树的手，我们每年都要给树戴上手套。
冬天的太阳经常蒙着云层赖床，偶尔也会出来溜达一下。我母亲不是诗人，只会说一声“今天太阳真好”，然后回到屋内把破旧的被子抱出来，晒在埕场上。那些躲在阴冷屋中太久的粮食，比如地瓜，母亲要请它们出来，到有阳光的地方散散步。粮食憋久了，就变坏，母亲得让它们见一见阳光。做完这些的事儿，阳光暖暖的，母亲想挺直身子抒情几句，实在想不出词来，猪笼里的猪开始叫唤了，她马上去准备猪食。在乡下生活，猪的叫声、狗吠鸡鸣比歌曲好听多了。
埕场的那边，老人们已经眯缝了眼，如牛反刍一般，咀嚼那些陈年旧事了。母亲搬出凳子，拿出破了的衣鞋，也来到这里，她要给冬天缝缝补补。乡下的冬天经常破一些地方，露出冻得青紫的肌肤或脚趾头，母亲得补上。阳光不是用来赞美的，而要缝入衣服和鞋子。在乡下生活，你得是多面手，不只会侍弄庄稼，还得会很多的活。就如父亲，现在爬上屋顶，他得趁春雨来临之前，拾掇好屋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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