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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的老师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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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师

       从事写作的第一次稿酬,是我小学的班主任张玉春老师硬塞给我的,并不是钱,是几包过滤嘴香烟,可我到现在也没学会抽这东西。
       我的写作兴趣,自然有张老师培养之功。他是民办教师,那时我们村小学只有两个人是公办,其中一个还是校长。
       他住在邻近的一个村,如果活着早该转为公办老师了(我的初中语文老师曹中建教我们时也是民办老师,后来转正还当了成武一中的副校长)。小学三、四、五年级,他都是我的语文老师、班主任,身体不太好,高高的个子,拱着肩膀,细腰蜂似地弓着腰,黑帽下的乱发杵出来许多,胳膊夹着书讲台一站,臀部却露在讲桌上面,印象中有好几次裤子前门纽扣绷掉了,就那么露着衬衣斜敞着。
       张老师“惧内”,自己蔫不拉叽,可老婆壮实生育较多,他被强制做了结扎绝育手术。老婆比他矮不了多少,不算丑,长得粗粗大大,手、脚、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大的,在我们看来就是个女巨人。她父亲、哥哥都是公社干部,尽管她文化不高,也算是下嫁了,终日抱怨自己瞎了眼,跟了这么一个无用的吃材,闹起不合来二话不说动不动就是“离婚”,扑上来就是厮打,总要收拾他个服服帖帖,自然他这细麻杆经常要处在下面。有一年大雪夜被搡出门外,在牛圈里呆了大半夜,他弟弟过来劝解,死活不出来,因为身上一件衣服也没穿。
       村小学那时候紧挨着大队林场,地偏人稀,林场常有兔子、狐狸、黄鼠狼出没。有一年临近仲秋节,上午上完课间操,我们几个男生从厕所出来,仓库老保管员牛三爷把我们喊住:“你们几个,快去!把你们张老师喊来,有要紧事。”
       “啥事?”张老师一脸疑惑地跟着我们过来,
        牛三爷也不答话,硬拉他进了仓库,我们也跟到门口。“进来个黄鼠狼,好大,我一开门它就钻墙洞了,这不,你瞅瞅,还露着半截尾巴哩。”
       我们都好奇,挤到门里看,果然有两寸黄黄的尾巴露在土墙外,一动不动。
      “你拽出来不就行了。”
      “我可不敢,大着哩。你来吧,剥掉的黄皮子送你。”牛三爷倒退了一步说,不过心还算大方,嘿嘿,老虎还在山上,就把皮子卖了。
     当着自己的学生不好露怯,自然也有那黄皮子的吸引,没准他已经想好要为老婆做个过冬的皮袖口,缓和缓和感情哩。只见他往手心里狠吐了口唾沫,猛搓了两下手掌,分开胳膊做个阔胸的动作,伸得肩膀咯吧响了一声,然后屁股蹲到脚后跟上,两手紧紧捉了那尾巴,一点一点往外拖,眼见那东西脑袋快出来了,谁想扑来一大团臭气,奇臭无比,我们都惊得直躲,他手里的动物便落到地上,牛三爷的短锨拍了几下无果,眼睁睁看它夺门而去,两人追出门来呆了,废然而叹,哪还有什么影踪。他课也不再上,管自骑上破自行车回家换衣服去了。一直到我们小学毕业牛三爷还提这件糟不可言的事,后悔请了这么个高人去帮忙......
       我从农业学校参加高考落第,在家赋闲写点诗歌、小文章。正逢凭政策他该转正,他考核时论文不够,便多次找我这个昔年的学生,让我给他写一两篇。其实学校里就他教学时间最长、最有资格、最有希望转正,只是上面的人吃拿卡要,弄得他不得不四下里跑,乱送了一通礼。我上初三的时候,乡镇中学才开英语课,他知道我英语太差不愿复读就鼓动我参加高教自学考试,因为汉语言文学专科学历无需侍弄英语,后来还是听了他的话报了名。这年秋天他拉着地板车到县城棉厂卖棉花,邂逅两个当官的同学,许诺为他转正的事斡旋斡旋,一时激动多喝了几盅,旧病骤发,那辆地板车把他直挺挺的瘦身材运回来,奄无生气的眼睛,望着尘世的功名。他儿子比我小四、五岁,还不算成人,老婆也才四十岁不到,虽然和他吵闹了十来年,终也没有改嫁,守寡一个人把儿女拉扯大。
     他去世的时候,我的自考只过了一门,那时还有些埋怨他,等到拿了文凭谋职于城市,才知道多么应该感谢他,——不是他的指引,可能今天还在乡下忙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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