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蒂散文的气与韵：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转

中国艺术报　|　柏峰　　2020年08月03日08:21

读完杨海蒂新近出版的散文集《走在天地间》 ，不觉间“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这两句诗，从书的纸面上跳了出来。这部以行走为主题的散文集，仿佛在我的眼前升腾起一股冲天而起的气，这股气，是从字里行间蒸腾出来的，犹如雨后莽莽苍苍的秦岭，在淡蓝色的天幕下吞吐出连山接日的岚……

古人云，诗言志。实际上志的表现离不开气，气是志的内在精神，志是气的外在表现，志与气相得益彰，是一个统一体。依照这个观点来印证《走在天地间》 ，我觉得甚为准确，而杨海蒂散文最大的艺术特征就是云蒸霞蔚的“气” ，这股气，贯穿于创作中。

“往历史的纵深处看去，陕西，是中国最为壮丽辉煌的地方” ，是散文集同名散文《走在天地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篇散文的核心意旨。作者提到，炎帝、农耕文明始祖后稷、“造字圣人”文祖仓颉、创建礼制的周文王、分封天下的周武王、统一中国的秦始皇、君临天下的汉武帝、写出“史家之绝唱”的司马迁、开创“盛世之国”的隋文帝、扫除群雄的唐高祖、文韬武略的唐太宗……这些灿古耀今的人物或生长或建树在这片土地上，改变了我国历史的进程。杨海蒂行走在陕北更是一次朝圣之旅，她写道：“延安，是我青春岁月的心灵图腾；延安，是我仰之弥高的精神高地。延安窑洞的灯火，在我心中光焰万丈；枣园、凤凰山、杨家岭、王家坪、瓦窑堡、南泥湾，都是早已深入我灵魂的名称。 ”“仰望宝塔山，眺望着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我血液沸腾心灵战栗。 ”读着滚烫如岩浆的文字，不由使人徒然升腾起万丈豪情，一股股难以遏制的情感激荡着人的心灵。这便应和了先哲“文以气为主”的理念，文字荡气回肠，令人无比感叹。 《北面山河》一篇夹叙夹议，涉及古银州的历史、党项族的夏国历史以及北宋防御西夏入侵的战略部署和军事安排，在叙述的过程中，还涉笔“乌台诗案”以及狄青、范仲俺、韩琦、韩世忠等将领“在塞北重镇横山戍边”的故事，文章的“气”由一种历史厚重感构成。 《回望》 《隐匿的王城》 《历史深处的泾川》 《是为文成》等篇什，都是把历史与现实有机地、艺术地结合起来，既让文章有了比较辽远的纵深感，又有了当下的紧迫感。作者的思考、思想主线贯穿文章始终，使全文贯通着无往不胜的“气” ，最终这气是何等充沛、横溢着原始而健壮的力量！

“气”与“韵”构成了一组美学概念。这里的气是正气，是充盈在文艺作品里的崇高的思想和高尚的精神情操，这是文艺作品里的气的内涵与实质。而“韵”呢？是指表现“气”的艺术形式，由此构成了中国古典艺术甚是讲究的“气韵”美学追求。如《永远的丰碑》这一篇，描写了具有“峻拔如孤峰绝壁，明静如高山积雪，高远如长空彩虹，坚润如金石蕙兰”伟大品质的方志敏烈士的壮丽人生，感人至深。又如《从文天祥到彭湃》 ，艺术地刻画了“充满道德光辉的爱国英雄”文天祥与中共早期领导人彭湃的光辉形象，揭示出他们具有共同特征的精神脉系，这就是一心一意捍卫祖国的利益和为了老百姓能过上幸福生活而奋斗。正是因为具有这样的精神脉系，他们才具有了顶天立地的浩然之气，有了这股浩然之气，他们才蔑视强敌，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真正践行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凌云壮志。

德里达在论述埃德蒙·雅贝斯的小说创作时谈到，“一枝遒劲而古拙的根被发掘出来” ，或许“它就是一个族群和书写的同命之根” 。一个有抱负的作家，总是不能忘记国家民族文化的根。这个根，是包括散文创作在内的一切文化的思想内核和艺术表现的规则。就散文来说，较少受到外来的文学观念和艺术形式的冲击从而突出固有民族文化的特质。这一特性在杨海蒂的散文创作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与承继，表现出浓郁的传统文化底色。作者在模山范水的描写中，不时插入历史典故，或是灵活且恰当地引用古典诗词。如写到名胜奇观广陵潮，作者便顺手拈来西汉文学家枚乘《七发》的名句“春秋朔望辄有大涛，声势骇壮，至江北，激赤岸，尤为迅猛” ，东汉哲学家王充关于广陵潮的描写以及曹丕的“嗟乎，天所以限南北也！ ”等文句。说明杨海蒂平时善于读书，她所积累的传统文化知识甚是丰厚，使得她的行走散文在横溢的才气之外又显得笔力深厚，这就是杨海蒂散文能够拥有神完气足的“气”与“韵”的一个艺术奥秘。

陆机说“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可以看作是对文章尤其是对行走散文比较高的艺术要求。 《行走天地间》收录作者关于行走凡39篇散文，其思想的表达与情感的浸透正努力追求这样的境界。当下散文创作应该呼唤运用优秀传统笔法，以倡扬正气担当起新时代精神的丰富表达，杨海蒂的散文或许提供了这类优秀散文创作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