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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在场与虚假 (何足道哉)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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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读了一篇名为《虚假庸俗散文可以休矣》的文章,颇有感触,于是,写下了这篇文字,与诸位散文创作者探讨。
  
  《虚假庸俗散文可以休矣》一文虽然在某些用语上有些偏颇,或者稍显尖刻一些,但文字整体观点还是中肯而真诚的。其中一段话尤其让我印象深刻:“某些写现代人物、风光名胜之散文,居然大肆虚构事实,写来凭想当然,刻意美化,无中生有,一些情节纯属编造;写历史题材之散文,也不顾当时人物履历、典章制度、风土人情,肆意写来,全凭臆想;如此以虚伪的造假欺骗读者,不仅误人子弟,而且影响恶劣,其庸俗之质,足可败坏文风。”的确如此,文字所例举的现象,并非个别,也绝非危言耸听。在我熟悉的散文作者中间,这样的现象就很多。有人写了很多名胜古迹的旅游文字,甚至还因此编纂成册,广为发布。一开始还羡慕此君阅历丰富,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名山古刹,果真做到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可是一路读下来,就明显感觉到了虚假做作,去网上搜寻,此君的所谓旅游文字,完全是从网络而来,与作者的经历与情感,毫无关系。这样的文字,真正是应了那句“不仅误人子弟,而且影响恶劣,其庸俗之质,足可败坏文风。”
  
  在我看来,旅游性的文字,尤其要突出作者的个性体验。自然山水,名山古刹,早就在那里,供历朝历代的人,凭吊,一发思古之有情。岁月沧桑,虽有增减,整体风貌,少有变化。几百几千年间,陶渊明写过,王维写过,柳宗元写过;崔颢来过,李白来过,范仲淹来过,千千万万骚人墨客都曾驻足凝神,留下千古名篇,让我们后来者,一边观赏一边瞻仰。自然山水人文古迹与历代文字,同样不朽了。我们踏着先人足迹,吟咏着那些名篇佳句,心神系之矣。可是,我们仍然有创作的冲动,仍然想在前人不朽的文字面前,写出自己的文字。何者?盖因我们有着不同于先前那些文人墨客的特别体验与感悟。巍巍高山,皇帝写过,公卿写过,文人墨客写过,黎民百姓也写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同样是一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朱自清就是朱自清,俞平伯就是俞平伯,不会因为描写对象相同而内心情感的抒发也雷同。皇帝有皇帝的视角,百姓有百姓的心得,相同的山山水水,在不同人的眼里,感觉是不尽相同的。自然,所表达出的情感,都是独特的。否则,为什么要去写呢?“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没有有别于前人的特别心得,即便盛名之下的李白,也只好挂笔而去。这就是对文字的敬畏,也是对自己负责。当然,放眼当下,写散文的没有一个“李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任意去编造,去发挥,去随心所欲。这样的旅游散文,就是对散文的亵渎。
  
  于众多的文体中,为什么要单独列出一个“散文”来呢?就是因为散文有其独特性。散文强调作者的独特经历、独特感受,而不是靠想象去编造。所以,散文才会和小说,诗歌,戏剧这些可以虚构的文体区别开来。从这个角度来说,历史散文应该有别于历史故事。那些缠绵悱恻的关于才子佳人的逸闻趣事,那些脑洞大开的所谓穿越、所谓演绎,都不能当做散文来读。尽管有些文字冠以“散文”的标签。
  
  散文虚假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就是无病呻吟。那些无关痛痒无病呻吟的文字,尽管文字本身或许并不存在虚假,或许就是一个人内心的感受或者体验,但这类文字所散发出来的往往是一些伤感、虚无、颓废的情绪,与人于己并无裨益。或者是一些“小我”的内心独白,情趣与志趣并不高雅,不但不能给人以愉悦、益智,或者启迪,反而会散发出不良情绪,带给读者消极影响。这样的文字充其量不过是垃圾而已。所以,《虚假庸俗散文可以休矣》一文中说:“今目之所见者,或故作高深,或无病呻吟,或装腔作势,或里短家长,凡此种种,皆非散文之旨。”但举目所见,这类无病呻吟的散文并不少见,而且大有泛滥之趋势。虽不虚假,但足够庸俗。
  
  当下,关于散文“在场”的提法越来越频繁出现在一些散文刊物与研讨会上。一些有志于推动散文健康发展的散文作者,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了散文创作中存在着的庸俗与虚假现象。他们高举着“在场”的旗帜,大力提倡散文创作者在写作的时候要力求还原事物本真,表达出作者最真实的情感。其实,“在场”的核心就摈弃“虚假”。
  
  “在场”就是直接呈现在面前的事物,就是“面向事物本身”,就是经验的直接性、无遮蔽性和敞开性——而“澄明”是通往“在场性”的唯一可能之途——只有“澄明”才能使“在场性”本身的“在场”成为可能。而欲达致“无遮蔽状态”,只有通过“去蔽”、“揭示”和展现。因此,在场主义散文所强调的“在场”和“散文性”追求就是“去蔽”,就是剔除那些虚假的词汇与描写叙述,还读者一个真实的场景与自我。这就是我们如此强调散文“在场”的意义之所在。散文所提倡的就是情感的真实,而情感真实的基础就是还原事物本身的真实,让我们所抒发的情感,情有所托,志有所系。我们的描写与叙述建立在真实可信的基础上,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情感,才真挚,才动人。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说过:“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我们通常所谓的言之有物,情景交融就是这个道理。
  
  读一读那些经典的散文作品,哪一篇不是“在己为情,情动为志,情志一也”;哪一篇不是具有“在场”精神,情景交融物我合一呢?置身于山水间,一山一水形诸于怀抱,山岚流云皆为心底情愫。一字一句如何不发乎于内心呢?所以,高品位的散文作品,一定是杜绝了虚假与庸俗的。
  
  历史散文也是可以“在场”的。“在场”的另一大特征就是“当下”与“揭示”。历史散文是否可以关注当下呢?无论谁从故纸堆里发掘那些落满尘埃的史料,进而撰写出一篇历史散文来,他的目光绝不会仅仅停留在秦汉或者唐宋的风花雪月金戈铁马里面。他的内心深处,所焦虑,所忧患的也绝不会是那些才子佳人或是文人墨客的风流韵事,宦海沉浮。他们的目光,一定是聚焦在眼前,当下,或者未来。当然,这一切都取决于对历史的尊重与真实,一切都取决于对文字的敬畏,一切都取决于对散文的理解与把握。
  
  我们强调散文的“在场”,并非反对散文艺术地反映生活。也就是说,散文也可以像其他文体一样,是可以运用联想与想象的创作手法的。在散文的创作过程中,不使用联想与想象的手法,也是不可想象的。但是,我们要明白的是,散文的联想与想象,与诗歌、小说、戏剧的联想与想象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小说、诗歌、戏剧是需要虚构的,故事性、戏剧性是小说、戏剧的生命之所在,不虚构,就没有戏剧小说。而散文的联想与想象,则需要建立在“在场”的基础上。所有的联想与想象,一定是建立在作者丰富而感性的生活积淀上面,是与当前所见产生的共鸣。就像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观水之东流而感慨人生苦短岁月如流水;就像王安石游褒禅山,从山高险而游人少,游人少而景色愈加优美的情形,感悟出百折不挠的精髓之所在;就像范仲淹登岳阳楼,面对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不由顿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慷慨胸襟。
  
  散文可以调动诸多的艺术手法,去丰满,去厚重,去深邃,去流光溢彩,去熠熠生辉。但散文叙事也罢,写景也罢,状物也罢,抒情也罢,一定要“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诗序》)。散文创作应该言之有物,言之有情怀,言之有深思。所以,必有深重之情怀,才必有感人之作品。惟愿我们从事散文创作的人,慎思之。
  
  2018-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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