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当代人》散文综评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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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淀于时间深处的生命审美
——2017年《当代人》散文综评
文/王克难
接到《当代人》2017年全年的散文已多日,一篇篇地读,进入与作者一起领会人生真谛的角色,好像面对面和每一位生活经验丰富的作者交谈;无论他(她)是什么性格,写作阅历怎样,文字会替他们说出想说的话,把他们的文学才华和心灵世界袒露给读者,并激起读者对生活的反思。
一、关注人的命运,呈现生活正能量
关注人类生活和人们的命运,是文学永不衰竭的母题之一。2017年《当代人》多篇散文作品,主动关注人类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闪烁出灼灼的散文之光。如何让人生的过程深邃一些,黑陶在《不知情权》中揭示当代人们“正日益变得琐碎、局促和浮浅”。所以,关注人的命运,首先要摆脱肤浅和琐碎,要在内心有人生的大道至理。贾哲慧的《透过医院的窗户望月亮》虽然写自己的亲人,依然不回避亲人的缺点,人的性格有先天的成分,另外就是现实生活的磨砺,贾哲慧对母亲性格的坦诚表述是可敬的。袁道一的《复读岁月》写的是自己的命运,作者并没有去美化自己的复读生活,而是真实地再现了复读时光里的灰色,再一次回味了复读青年为了改变命运所承受的苦涩和艰辛。
人生有幸福,也会有苦涩;植物有兴旺,也会有衰落,梅子的《写给乐平里的稻田》是写给屈原家乡的稻谷的。屈原的家乡有诗意,屈原家乡人也有热爱诗歌的传统,但是随着“现代文明”的侵入,乐平里的稻田一块块消失了。当地人都知道乐平里的稻田是远近闻名的“玉米”啊,乐平里的耕牛也是不可思议的“灵牛”……但这一切也无法抵挡商业时代的入侵。郑德宏的《去上高村》也抒写了一种田园情结,上高村是作者的故乡,在作者看来,故乡的河水是宁静的,家乡的风土民情是淳朴的,作者是一个幸福的人。
辛贵强的《面对四十万亡灵》写战国年间的秦赵战争,秦国在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的历史往事。在写作角度上,作者没有把笔墨放在春秋战国历史上那场最大的围歼战的战争过程,而是直接叙述了战争的结果和报应。宋长征的《农具二题》,写农村浇地的辘轳和播种的耧车,如果没有深厚的农村生活经验,无法完成这样的写作。牛兰学《麦浪的味道》直接书写麦收劳动,写了“三夏大忙”的劳累,写了“铺场、晒场、轧场、起场、扬场”等劳作过程,还写了当时农民捡麦穗、不浪费粮食的好习惯,新旧对比,令人思索。
黑陶的《烧制汉语》既具有小品文的精悍,亦有寓言的思想性。写作需要有新感觉,新角度,但是这样的“新”不是一厢情愿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作者经年“修炼”的结果。他的另一篇《人的珍贵的植物特性》强调了地气对人的重要性,“失去与大地直接接触的人,是飘浮的,紊乱的”。《〈叶隐〉与三岛》在努力寻觅一种属于男人的精神:“谦恭、持重、沉静。”《“无”中生“有”》具有禅宗一般的智慧和微妙,也有尊重魏晋文人风骨的感觉。《幻感》虽然短,亦有“人生意义究竟何在”之寻觅,当然是否能够寻到,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作家只负责把问题摆在桌面,至于答案怎样,就是读者的事情了。
二、人物身上所体现的时代特色
散文和人生是什么关系?不是相等于的关系。一个人的人生阅历决定了一个人的世界观,而一个人的世界观将决定一个人的思想境界,一个人的思想境界高低,往往会决定散文的质量高低。茨平写的《篾匠师傅》,体现了散文的“辐射思维”特点,作者并没有围绕篾匠王师傅这根线写下去,而是辐射到王师傅的徒弟王友连的命运上。孟德明的《刘备是两棵树》是借人说事的,作者以老辣的笔墨叙述了刘、关、张三结义的偶然性和历史的必然性。
时代在发展,随着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社会舞台上出现了很多过去没有的工作和工种。羽说新语的《小时工》就表现了特殊的打工群。红菱的《美丽的孩子》写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群乡村女孩的命运。我们通常习惯把一些普通的劳动者命名为“底层人物”或者“弱势群体”,郭桂杰的《心有明灯》怀着对“底层人物”的关注,写了乡村的一个残疾人——瞎子。这位瞎子虽然有残疾,但人很善良,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热心人。管“闲事”需要有水平,不仅需要口才好,还要有出于公心的情怀。这就传达给人一种感悟:人的身体出现残疾,未必心理残疾;倒是一些四肢健全的人,因为被丑恶的东西异化的原因,反而心理不健康,需要拯救。
用散文写人物,是一种挑战。现实生活的人物难写,历史人物更难写,难度就在于如何进行“精准评价”上。胡竹峰的《耕堂砚田里的孙犁》写的是名人——孙犁,这篇散文的文字简朴,白描动人,既有对孙犁先生的解读,也有作者的文学感悟,作者还在文章气象方面,点评了汪曾祺和孙犁的小说风格特点,这样的对比和发现,很有文学价值。陈峻峰的《镯子的故事》写围绕着镯子而产生的生活“事件”,文本进行层层剥离,夹叙夹议,一边是藏镯子的计划和行动,另一方面是作者的联想,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叙述链”。 葛坤宏也是写历史人物,不过他的写作角度很奇特——品读明人夏葵画的《雪夜访戴图》以及元人张渥的《雪夜访戴图》。当然,古典名画只是引子,解读画中的人物才是作者真正要展示的,画中的人物是魏晋时期的真实人物——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作者羡慕王子猷,敬仰古代人物如此之率真。
赵工《雕虫小记(六则)》 应该属于小品文,是为篆刻作记,所谓篆刻用白话讲是——刻章,是从小处见精神。其中《同行》《游心所在》《润例》写出了作者的真性情,也写出了文人的书生气,令人莞尔。对于真正的大家来说,在文墨中真正想说出的话是藏在文字之后的,《留心翰墨》就具有这样的品性。作者虽然写的是小品文,思想的格局却不小,如:“不自爱不自信难为艺道;太自爱太自信易入魔道。大师与巫师只一念间。”值得艺术家思索。
三、让大自然成为散文的主角
大自然和人的关系密切程度是不言而喻的,没有丰富的大自然,就没有人类的审美,文学作品就缺乏了根。但是散文以人物为主角,又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人是活在大自然中的,散文完全可以让动植物和自然景象为主角。黑陶在《“地理感”》中也阐述了人对自然环境感觉的重要性,“在当代作家身上,此种在大自然的容器与怀抱内的机会与对自然的感受力,正在严重弱化。”张亚宁在《风刮过村庄》中对风有独特的观察,在作者笔下,风是有理想的,有味道的。王海津的《阳光落到地上》以阳光为主角,阳光很难写,但是“陈旧”的题材也可写出新意,王海津写的是特殊年代,阳光是村民的救命恩人。
人与植物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没有植物,人的生命也无法独立存在。张桂柏的《生命芭蕉》写的是特殊环境下的芭蕉——军人的芭蕉,在南疆驻扎的战士可以吃芭蕉,也可以使用芭蕉,还可以让芭蕉参战。在以动植物为主角的散文里,莫景春的《蛙祭》抵达极致,理由也很简单,即是:“蛙,在南方八桂先人的眼里,就是雨神。”然而时间可以改变文明的厚度,也可以把文明退化为非文明,作者在渲染八桂地区祭蛙的同时,也揭示了现代人屠蛙的残忍。
大自然里常见的是山水,山水文化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已形成独立脉系。乔洪涛《听湖记》是以湖为主角的,作者从不同侧面观湖,既在陆上看湖,也在月光下观察湖,于是就有了新的发现。程耀东的《一座山的不同时段》不全是写大山本身的事情,也写大山对人的影响。屈绍龙的《荒野以及其他》也是以大自然为主角的散文,在作者的笔下有猫头鹰的动态,有狗獾的生活习惯,有树木的青翠,有小溪流的动感,甚至还有蜘蛛的发抖……作者是以幸福的心态来写大自然的,大自然给予人的能量是无穷无尽的。大自然是丰富的,组成的物象不是单一元素,而是复合元素,比如说青花瓷,它的“发色”来自另一物质,沈荣均散文里描写一种奇特的色料——苏麻离青,它能从波斯来到中国的景德镇落户,有其文化物质交流的原因。文化需要互补,陶瓷的颜色也需要从异域借鉴。此篇散文的过人之处还在于文本的整体暗喻,通过对一种陶瓷色料的叙写,暗喻了只有交流才能进步的永恒至理。
指尖的《时间里的花》淡定气闲,由头是生活中常见的棉花,作者却写尽了棉花对世人的温情。李存刚的《桥头堡记》是内敛的,读着这篇具有古意的文字,浮躁的内心顿时安顿下来。好文字就是一个气场,能把读者带进去,随着作者的视阈去感知、去体味。这种平心静气、气定神闲的讲述,使得一个本来平凡的桥头堡就有了“不平凡”的含义。庞培的《皖南小景》是风景图画,有砍柴人的素描,作者的《廊桥》记录的是时间的永恒。安宁的《决明子的味道》即是让一种药材当了散文里的主角。作者写了决明子的生命顽强,也写了决明子的美丽,还写了决明子的实用功能,当然,还有作者对于姐姐初恋的回忆……整篇散文像一幅风景画,在美好的叙述中,带给读者无限遐思。酸枣小孩写的《丝瓜记》是一篇短文,写了丝瓜的生命力顽强。祖克慰《与一只狐狸对视》文中,人是配角,狐狸是主角,作者在山坳与一只狐狸对视,竟然启发了自省。
大自然的风景也属于客观外相,傅菲的《廊桥黄昏》有两个风景元素,一是廊桥,二是黄昏,就像一幅精彩的油画,黄昏仅仅是布景,只负责传达一种情调和氛围,而廊桥以及相应的抒情是“散文眼”。在这篇散文里,“我”和拉二胡的人都不舍得离开这个黄昏里的廊桥,窃以为这便是文章的高潮。作者给读者留下多种解读的可能性,启发读者思索的多种可能性。散文里的客观外相不是孤立的,而是与作者的心象息息相依的,《廊桥黄昏》写的是心态。张谋的《在喧嚣中寂寥》是写乡情(也是乡愁)。张强的《寂静深处》,仅仅题目就很耐人读,很有陌生感。肖学文的《古村画意》是用文字去绘画:小石桥、白花玉兰树、山坡上的泥房子、芭蕉……它们都是画面里的形象,同时又是担任“意义”的载体。邓迪思散文《空鼓灵音》即是从鼓这种乐器来呈现人类精神,对于鼓,作者认为可以连接古今,人的心灵与空鼓已经融为一体,真正伟大的艺术也呼之欲出了。
散文可以写实,也可以写意。写意的散文,三笔两笔就能勾勒出一幅令人回味的图画,孙远刚的《雨行旧路》应该是一边写实,一边写意,作者在散文里把“雨”和“路”当作主角,感悟的也是人在雨中的滋味。作者写的“路”不全是物质的路,也有思绪的路。王宗仁的《青藏写意》是对青藏的叙写,作者在青藏高原当过兵,对那一块土地有深厚的感情,他写的是自己眼中的青藏高原,也是青藏高原的写实。
在中国诸多文学刊物中,《当代人》不仅是散文园地,也是其他文艺方式的家园,笔者以为《当代人》所刊登的散文作品是具有独特性的,编辑是有眼光和胸怀的。《当代人》的散文栏目面对全国,不分散文流派,凡是有独创性的和思想艺术兼佳的散文,都能从自然来稿中采用,良好的编风给读者带来的是正能量。时间依然流淌,2017年已经成为历史,相信2018年的《当代人》定然能给读者带来新的惊喜。
(该文将发《当代人》2018.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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