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27 编辑 <br /><br />　　
　　贵州是我心中的大船，船上的风景，令我流连忘返。我在这里看到了中国的最美丽的风景，最原生态的河山吗，走遍夜郎古国，看不到一处重复的风景，每处风景有每处风景的内涵，令人向往，令人流连忘返。
　　前不久，我受邀随贵州写作学会抵达黔之北的道真县采风，道真县是仡佬族苗族自治县，这里领路到了黔北自然山水的不同韵味。道真县位于黔之北，道真的北面不再是贵州，而是到了重庆地界。位置的特殊，造成了地形的特殊，她处于云贵高原到四川盆地的过度带，因为交通不便，形成了道真的最原生态的自然风光。贵州的喀斯特地形造成了奇山异洞，还有幽谷小溪，还里有贵州著名的芙蓉江，山清水秀。
　　道真县不仅有优美的自然风光，还有优秀的历史文化。听黔南师院的一位教授讲，仡佬族是西南少数民族中为数不多的具有文字的民族之一，仡佬族文字是从《九天大濮史录》中发现的。在道真县境内，具有巴蜀文化、夜郎文化和尹珍文化的传承。尹珍是出生在道真的汉代的大学者，为寻找真理，他走出了大山，广泛吸收中原文化的营养，形成了自己的学术体系。尹珍重新回到了大山，开办学堂，传播文明，是贵州人民的骄傲，在贵州一带广泛传诵一句话，“北有孔子，南有尹珍”，可见尹珍的学问之深，影响之大。尹珍学术体系非常庞大，其中“道法自然，天人互敬”是重要的法则之一。受到尹珍文化的影响，道真县自古至今对大自然保护得比较好，从来没有发生过恶性的大肆砍伐树林现象，直至如今，道真县的森林覆盖和木材储存都是贵州最好的县份之一。
　　道真县还是保存了古傩戏的县份之一。傩戏是中国戏曲的先祖，戴面具跳舞，神人共娱，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我在北方的太行山深处的涉县固义村见过傩戏表演，没有想到，在西南的道真县竟然能与傩戏重逢。在道真县竹王大街上路灯灯箱上，到处是傩戏的脸谱，将军，土地神，公主，小鬼……这些性格鲜明的傩戏面具，把我带进了神秘的“跳大巴牙”的戏剧氛围。道真县的仡佬族17万人，仡佬族是能歌善舞的民族，民间小调达100多种，节奏明快，氛围热烈，其中代表曲目是“三幺台”，依次是茶歌、酒歌、饭歌，在两江酒店招待采风团的晚宴上，热情好客的仡佬族少男少女就为客人表演了“三幺台”，给采风团的老师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是被采风团分配到第七采风小组，去道真最北端的阳溪镇采风。道真县河流纵横，我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位置上，正在为未能与芙蓉江谋面而遗憾，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一条美丽的小河！司机杨师傅告诉我，这条河叫梅江河。车过桥梁，杨师傅特意把车停在一个高地，让我们这些从贵州不同地方来的采风者一览梅江河的风采。我穿过一些灌木丛，在山崖边看到了梅江河的美丽。山很高，离山涧下的河流至少100米，梅江河像是一条绿色的缎带挽住了大山。她很静，静静地躺在山涧，处乱不惊。她的周身是绿的，基本上和灌木是一个颜色，如果你不仔细辨认她，她就像躺在山坳里的一棵大树。有的朋友说，梅江河躺在山坳多么寂寞啊。我倒是觉得梅江河不会寂寞，因为山顶上有蓝天白云，白云能把河流的语言传达到远方。虽然我们这些猎奇者无法进入梅江河的内心，但河谷里的轻风可以进入她的心底，也只有风可以轻轻撩起她的长发。梅江河并不责怪风，一任它在自己的身体上抚摸出波澜。
　　山头上经常有雾，白色的雾，或浓或淡的雾。雾气是一团一团的，有的时候是流动的，有的时候则是静止的，躺在山坡上一动不动。我们的车辆在山头的盘山路行驶的时候，有的时候要穿越雾团，白色的牛乳一般的雾，把车辆的外壳都染白了。我发现有的雾团轻轻地下探到河床上，嗯，它们才是河流的情人。云朵大部分时候停留在山坡上，尽管河流在山涧呼唤它，它依然在山坡上凝视着河流，就像世间那些深深相爱的人们，明明爱得很深，却无法成为眷属。我能看出来云朵在山坡上是焦急难耐的，它真的想一口气奔到河谷与它深爱的梅江河深深拥抱，但毕竟有一种不可逾越的东西把它们分隔在天空和地面。河谷有几只白鹭静静地飞，它们可以传递河流和云朵的心曲，天空和地面流淌着它们的心事。
　　我是树木的崇拜者，一路上不断向开车的杨师傅咨询关于道真县树木的事情。杨师傅一边开车，一边教给我辨认路边的树木，有香贵树，倒勾腾，油茶树，黑桃子树，黄金树，蒙子树，卷子树，八粘树，漆树，朱清刚树、水清刚树、银杏树……等等，仅仅竹类的树木就有剑竹、水竹、玉竹、楠竹、品竹、毛竹等，道真县是雪杉之乡，除了雪杉，还有水杉、柳杉、红头杉。我感到很长见识。在众多树木中，我最崇拜是楠木树，因为我的名字里有“楠”。杨师傅告诉我，道真县的楠木分大叶楠木和小叶楠木两种，每每在路边遇到了楠木，杨师傅就指给我看，无奈车开得太快了，根本看不清。车行到河口乡石桥村的时候，在村口终于见到了一棵年轻的楠木树（树龄45年），一下子调动了我满腔热情……在这棵楠木边流连忘返，还在一位素不相识的村民邓国平家里吃了饭。
　　饭后，我随着采风小组，在阳溪镇副镇长和副书记的陪同下，参观了这个镇的经济作物烤烟和党参，烤烟和党参的经济价值高，一亩烤烟可以卖到5000—6000元。我在村民的墙壁上可以看到“出外打工出苦力，不如回乡种烤烟”的字样。烤烟是卷烟的主要原料，抽烟影响健康，中国公民因为抽象而肺癌的一年年增多，而烟草业依然是骨干行业，这让我心中涌出很复杂的感情。陪同我们参观的阳溪镇副镇长和副书记都很年轻，说到他们的工作时间，他们说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乡镇度过，回家的时间很有限，这使得我感到了做农村基层工作的艰难。阳溪镇副镇长和副书记很敬业，带我们参观了党参和烤烟的种植后，还带我们去了不远处的华山林场。
　　汽车在泥泞的山路上穿行，道路两边的树木包裹住了车辆，有些树枝噼噼啪啪地擦着车窗而过。车过了一个下坡后，终于到了林场，林场的大门有一个很负责的老大爷，伸手把我们拦住。拦车的栏杆是一个粗树干，没有电动的起落，全靠大爷抱着树干，打开或者锁住。车进林场是一片开阔地，一位中等个子浓眉亮眼的中年人候着我们。经过介绍，我们知道这位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是场长，姓刘。刘场长的话不多，简单向我们介绍了林场情况后，就带我们登山参观。在参观中，因为林场一带的山特别雄奇，颇似陕西的华山神韵。刘场长介绍说，今天天公作美，昨天一直下雨，今天早晨刚刚雨停。我抬头望去，太阳果然亮晶晶地挂在树头。
　　我们跟着刘场长，沿着林荫道向华山的深处走去。华山林场到处是树木的原生态，“林荫道”看不见泥土，全是说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草和野菜，即使如此，山路依然显得很滑，刘场长叮嘱我们注意脚下，尤其到了登山时候，更是这样。山很雄奇，没有现成的山路，山路是的台阶是木头拦成的。在我登山的历程里，由木头修成了的台阶，这是第一次，不仅台阶是木头的，逶迤的攀山上行的路的扶手也是木头的，木头的护栏上起了青苔，手抓住，滑腻腻的。山路有台阶，也有平路，平路上有树木落下的树叶，时间长了，成为腐叶，像是给路盖了一层被子。采访小组上了山路，就逐渐拉开了距离，我的年龄大，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刘场长也落在后面，一边保护我，一边向我介绍林场的情况。通过刘场长的介绍，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林场是他承包的，承包前，他做过乡镇的领导工作，后来响应号召，弃官为农，承包了这个林场，一干就是25年。这些年，他和他全家把全部的心血都投入这片林场，为了保护这块原始森林，可谓是鞠躬尽瘁，历经艰苦。
　　在刘场长的带领下，我看到了华山林场喀斯特地形的雄奇，依次看到了自然形成的顶天柱、石缝一线天、候王、天门、石笋的石头奇观。大自然真的是天才的风景设计师，创造出来的奇观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想象。刘场长谦逊地说，还有许多石头尚未命名，等待着你们这些文化人来命名。我和一位朋友跟随刘场长到了华山顶。山顶只有一座三层木楼。木楼是楼，也是瞭望塔，登到二楼和三楼俯瞰山下，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我沿着木质的楼梯一直攀到三楼，洒眼望去，果然一览群山小。居高临下望去，对面山坡上一千亩、一万亩的梯田尽收眼底，还有山间的盘山路，像是一条条小蛇一般在山腰逶迤。由于太远，梯田望去竟然是一道一道的，而不是一块一块的。刘场长告诉我山顶的海拔高度是1600米，是鸟儿都飞不到的高度，果然，看到一些鸟儿在山腰飞，而不是在头顶飞。山上的树冠也在视线以下，使我有了在飞机降落时俯瞰地面的感觉。
　　从山顶走另一条山路，返回林场大门处，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被同行文友戏笑为“与林场亲密接触”。到了大门处，虔诚地摆了观音娘娘，才进车内养神。车，不能开，因为开车的杨师傅在参观林场时，在林荫道上“走失了”。我知道杨师傅在部队曾经当过防化兵，经常在深山老林演习，他绝对是不会走丢的。现在的问题是，时间到了黄昏，杨师傅不回来，就无法启动汽车，就会误了晚上的采风闭幕式。正在焦急万分之时，杨师傅大步流星地从林荫道上现身了，他腼腆而羞涩地向大家表示道歉，说，走错了一个路口，一直朝前走，走了4公里，已经看到了重庆的武隆县，就赶紧往回赶，一路是遍地都是竹笋，到处是从未看见过的好看的鸟儿。
　　我突然领悟到，道真县是贵州的最北部的一个县，林山林场是道真县最北端的一个林场，信步往北走去，再多走几步就进了重庆地界。我真的好后悔没有跟着杨师傅一起“迷路”，人生的许多时候，朦胧一些，要比清醒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