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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散文选刊》年度奖颁奖词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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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选刊》年度奖颁奖词
                         刘军
1冯杰 《北中原环保手记》 :在冯杰的散文地图上,北中原是其着力营造的纸上故乡。在其笔下,草木虫鱼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互为平等的主体,相互激发,并深情凝望。继往开来的时间行旅中,劳作之美的细节浸透于字里行间,通过系列的建造,冯杰抵达了乡土的纯正性所在。而纸上的北中原,也成为看得见的乡愁符号。正如布封所言,一个大作家决不能只有一颗印章。古典雅致的面孔之外,冯杰还拥有另外的印章,《北中原环保手记》就呈现了作家的一种介入姿态和现实关怀的力度。同样的画面感极强的经营方式,同样的短句以及引而不发的审美处理,不同的是,这篇散文凸显了冯杰叙事的能力。需要特别指出,他的叙事能力和经验不是来自现代小说和新闻体裁,而是来自中国古典的志怪、传奇、笔记小说体式,古典精短叙事的气息和特性,在这篇散文作品中再一次被激活,留出的大量叙事空白恰恰充实了读者的心理想象。


2、李颖《父亲的三个可疑身份》:湖南作家李颖的《父亲的三个可疑身份》可视为新型亲情叙事的典范性作品。去除了英模报告式的悬空,也有效根除了情思生发过程中的讳饰成分,而是回到人本的立场上,书写个人与家庭,个人与社会,个人与时代间的冲突、磨合、妥协的过程。人的本体性存在的场域,因为锋利的剖面而被照亮。对于活着或者逝去的亲人而言,重要的不仅仅是亲情之爱,还有充分理解基础上达成的和解,而和解则标志着书写者与社会生活之间本质性关系的确立,贴近与审视,爱与相拥,人本的向度,皆在和解的态度中被包容。其文直,其事核的文本特性之下,个体的镜像越真实,散文即人的命题就愈发光辉,恰如孟子所言,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


3、熊育群《旧年的血泪》:黑格尔曾指出,历史题材中有属于未来的东西,找到了,作家就永恒。熊育群《旧年的血泪》一文,既钩沉了战争形态下诸多反人道、反文明的残暴细节,又从历史的苍凉图景出发,通过大量的阅读和现场的走访,探微历史表象之下深层次的逻辑和行为法则,唯深刻的理解,方确立真正的反思,唯深刻的理解,中日两个国家关于历史达成和解这一未来的东西,方能够树立起来。以史为鉴,历史春秋需要如椽巨笔加以书写,这篇文史散文以强大的理性将此类体式中极为匮乏的识见因素托举出来,在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甚嚣尘上的当下,有着非同凡响的匡正时弊之功。


4、何向阳《柳青的“于心不安”》:作为评论家的何向阳,还拥有诗人、散文家的多重身份。《柳青的“于心不安”》一文借助多年前作家的一封书信,诵其文,读其心。如同游走西藏的东北籍散文家格致那样,在旅馆里偶见一名少年遗落下来的日记,从中洞见了老中青三代人相关家庭生活、宗教仪式、信仰指向上代变的真相和秘密。作家在篇幅同样短小的书信中,洞悉了扎根乡土的老一代作家柳青的素心所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方能够实现自度和度人的高度统一。日常起居,内蕴大道,何向阳借助短章小制,致力于发掘为文之道与为人之道的本来颜色,语少而意远,文短而思深,彰显了散文小中见大的文体特性。


5、叶兆言《困学乃足成仁》:散文作为文类之母,所具备的开放性、包容性特征,皆是其他文体所无法比拟的。在古代,尺跋、丛谈皆可成文,而在今天,讲座发言、博客随记亦可成章。叶兆言《困学乃足成仁》一文,作为讲习稿即为其例。鲁迅言散文是大可以随便的,这随便即指向体例,又指向内容,即说话的方式。老僧只说家常话,这家常话能否成为禅定心语,要看本心的澄澈度,要看化繁就简的能力。《困学乃足成仁》所谈乃文学与写作,实则为自我本心的一次敞开。不精不诚不足以动人的话语方式,温润如玉的君子品格,大道至简的认知能力,皆被作家宽大的手掌,收拢于家常话之中。其人如松,其文如风,风入松中,遂有林中响箭之声。

6、王族《判断者说》:新疆作家王族以“狼”系列及“鬼故事”系列题材,由地域上的西北之北,来到散文写作的中心地带。《判断者说》贯穿着作家赖以存身的两种独门秘笈——陌生化的艺术能力以及自然法精神的确证。白描手法加上陌生化的能力,使得这篇作品抵达了现象学宣称的“回到事物本身”层面,也正是因为对事物本身的恢复,使得读者可从中洞见自然和生活的诸多秘密,其中有树木的生长,河流的神圣性和无常性,也有马的饥饿与苦恼以及人的谦卑。自然法精神由文本中的草木、动物某种自明式的存在加以显现,它直接关乎工业文明深入过程中日渐丢失的对自然的敬畏意识,作为整体性思维认知法则,敬畏意识乃百万年来人类与自然交互的结果,散文如何能够走到超拔与辽阔之境?《判断者说》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7、王月鹏《切口》:切口,因窥视内在的纹理而应运而生。切口往往很小,总是与锋利密切相关。山东作家王月鹏的《切口》一篇,采用了当下通行的组合件形式,场景指向各有不同,却同样以微小的生活细节为端点,通达个体灵魂深处的悸动。几只喜鹊的陡然莅临,女儿碎纸成花的举动,城市闲置的荒地,十字路口,大槐树下的碑刻等,它们混合着时代的杂乱、生活的匆匆,当然,还有新鲜如初的异质性存在,一起向着我们汹涌而来,触发人们的上升路和下降路,或者如赫拉克利特所说的那样,上升路和下降路是同一条路。作品语言流利畅达,细节钩沉准确有力,哲思宽阔,向着现代人变动不居的生活体验而敞开。


8、艾云《谁的个人悲伤》:就精神个体的存在而言,诚如米沃什所述,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伙伴,就是自己那颗凄凉的灵魂。而对于周遭的世界来说,米沃什还有过这样的告诫:即便我们很久以前死去,那些相同的星辰,城市和原野同样会被另外的眼睛观望。世界和它的劳作将一如既往。持续地碾压之下,世界的问题从身体问题开始。身体如同林间空地,折叠入光影、暗黑、疾病、死亡、历史意识等要素,成为必须承受空虚之轻的沉重的在者。随笔作家艾云以富于自传色彩的《谁的个人悲伤》一文,撬动已然板结的记忆,回到身体在场的视角,借以透视身体、疾病、成长与时代、生活间秘密关联又相互否定的对立统一,自我的经验与他者的经验彼此印证,且相互激发。通过对身体的深刻指认,趋近“认识你自己!”这一古老而又常读常新的哲学命题。立意玄远,思性精深,内心清明,自成高格!


刘军,笔名楚些,河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散文评论人


补例——阿慧《棉花朵朵开》:作为一篇以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为主题的散文作品,《棉花朵朵开》以纪实的笔触,深入到劳务输出大背景下摘棉工的火热劳作场景之中,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新疆、河南两地人民的友谊,普通人的乐观精神,明艳的劳动细节,如一团团火烧云,映照于明媚的天际。极强的画面感,充实的场景叙事背后,呈现出作家真挚人格和团块状情感的灼烧状态。陈诗展义,长歌骋情,这篇散文在情思的传达上兼具冯至十四行诗的深沉浓郁以及艾青诗歌的热烈与赤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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