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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散文的默与契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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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的默与契
——黄河文学新作展第五期主持人语

杨永康
梅洛庞蒂说,“我们必须承认身体对空间的拥有、身体的多处跨越是最终的事实;必须承认我们的身体在其正体验着并且做出姿势的范围内,只能依靠它自己,不能从一种与之分离的精神中获取这种能力,一切都是因为这一独特的事实。”(梅洛庞蒂《间接语言》)。庞蒂说的是画家,散文家没有那么多自己的拥有,也没有那么多世界的拥有,散文必须与世界建立某种默契并保持某种默契。本期六位散文家的作品可以给我们启示。
   “巴士从金门公园旁边经过,海风隐隐吹来。车厢内渐渐空了。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华裔姑娘以跑步的姿态上车。站在窗子旁边,向外面挥手。原来,在林子里面,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华裔男孩子,背着书包,拼命地追赶巴士,一路向她挥手。春服既成,春情初动,他们就是。他们自由地拥抱着爱情,和梦。”这是刘荒田先生《出城记》中少男少女间的默与契,春天与少男少女间的默与契,作家本人与少男少女、春天及鸟声、海风间的默与契。是混响的,也是清脆,是扎加耶夫斯基的,也是安东尼奥·马查多的,是空气的,也是薄荷和大提琴。世界给我们的够多了,包括所有道路的,包括交叉而过的。
“房子很快被拆掉了,来福又回到那片废墟上,时而来回地转悠着,时而轻轻地嗅着废墟里的东西,时而坐在那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夜晚到了,来福还守着那片废墟,它坐在那里,望着夜空,隔一会发出一阵凄凉的叫声。几天之后,当人们再看到“来福”时,它已经死在那片废墟上了。这是梅洁《迁徙的故乡》中的默与契。来福是一只狗,来福在废墟上转悠,来福在废墟上呜咽,来福坐在那里望着夜空。来福、废墟、作家本人间,作家本人与故乡间、迁徙间,迁徙与作家本人间的气息一直是相通的。相通才能抵达世界的散文部分。
“白得不能再白的白,朵朵的白,相随相伴相缭相绕又相不混淆相距时远时近的白,时而浪漫时而拙朴的白,有时竟似玉的坚硬,有时却又如羊绒的蓬松,啊那白,那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豁豁朗朗的白。那是彼一秒不同于此一秒的白,白得千变万化,繁复无穷,绝色无穷。”这是刘成章《看看那云彩吧》中的默与契。云朵间的默与契,远近间的默与契,拙朴、坚硬、蓬松间的默与契,拙朴、坚硬、蓬松与蓝天间的默与契,拙朴、坚硬、蓬松、蓝天与作家心灵间的默与契。给我们朵朵白云的同时,也给了我们“太虚蜜蜂”的嗡嗡声,这就是世界。
“司机说他15岁就离家出走了。先是和一个老手艺人学弹棉花,后来,他又去倒腾煤。挣钱了?对。挣了钱,自己买了一辆卡车,开始自己拉煤。。有一次开车,前面的车始终不让他超车。他一直追了五里地,超了那辆车,将车横在那辆车的前面,下来把那个车的司机痛打了一顿。我说,我年轻时也曾经是司机,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啊。说罢,两个人便相视大笑起来。”这是阿成《青田记》中大巴司机与乘车人间的默与契,也是一个曾经的司机与大巴车司机的默与契,也是作家本人与青田间的默与契。默与契应该是世界的重要散文部分。
“这桩婚姻带给我的另一个缺陷是,虽然结了婚,仍未走出我们这个家庭的大圈子,为了妻子儿女能脱离农村,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就得不停地努力,不断地前进。这种出自双重亲情的责任感,给了我极大的动力,甚至改变了我的性格。努力得过了头,成了什么狗屁名人。”这是韩石山《一个没有经过丈母娘训练的男人》中的默与契,一桩婚姻,一个大家庭,一套伦理责任彼此间应该是默契的,否则不但作者说的五伦不复存在,整桩婚姻也不复存在了,“狗屁名人”自然也无从“造就”了。我们应该关心的不是这种默与契,而是那个个“没有经过丈母娘训练的男人”何以需要那种或那种丈母娘训练与其他训练。
“我在家里弄稿子时,老赖就在我的两脚之间或椅子下面伸展着四肢睡觉,看那样子,舒服得简直连浑身的骨节都放开了,以至看上去就像一块铺在地上的皮毛。它大概认为躲在我的椅子下和脚边,四周的猛兽和天上的老鹰就不能伤害它了,就是有了意外,也有我先被吃掉。它从来不担心我踩到它,这种毫无保留的信赖让我很感动。”这是井瑞《兔女郎》中的默与契。“我“与老赖、老赖与“我”间显然已经建立了某种默契。包括“在我的两脚之间或椅子下面伸展着四肢睡觉”的默契, “在我这个小屋里拉屎撒尿”、 “跳上我的床”、“跳上我这屋的窗台”及“后竟然把我桌子上的稿纸和字典都啃了”的默契等等。
与世界建立、保持某种默契,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我们完全可以像梅洛庞蒂把绘画具有表现力的姿势意义看做“处于发生中的意义”那样,把默契看做一种“处于发生中的意义”,这既是对发生的超越,也是对默契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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