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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当一个人讲述另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看到什么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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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讲述另一个人的时候,
                               我们会看到什么
                     
                                     ——涂国文《苏曼殊情传》读后               

                                                     文/高 艳

      一个人的笔下出现了另一个人,一定有着不能回避的理由。
      他一定关注他,精神和价值上有更多的认同,内心被他吸引着,爱,倾慕,欣赏……也许都有。或者他们的心灵就是相通的,有难得的知遇、理解和一往情深。内心有了,落在笔下,便是一种坚决和捍卫。
     身居杭州的涂国文一直让我羡慕,我以为,有文字情结的人大抵一样,对江南这样一个无限风雅的地方,都有不可遏制的向往,尤其杭州,尤其杭州千百年留下的那些不同寻常的身影。涂国文不负此地,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这个人文气息深厚的锦绣之地。从《苏小墓前人如织》、《李叔同情传》到《苏曼殊情传》(这只是我读过的,当然,他还有其他更多的诗集、小说、评论),于涂国文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这期间更有着他自身的发展、丰富和深入。
     每个人的写作都有自己的敏感穴位。对写作对象的选择,往往意味着写作者内心的取向。涂国文笔下的人物,李叔同或苏曼殊都有着非凡的才情,而且血性、悲悯、浪漫、决绝……我想象中的涂国文,他的精神始终朝向他们,与他们接近,甚至与他们相濡与沫。他写他们,几乎就是在写他心中追求的自己。“我在书写自己心目中的苏曼殊,我在为自己书写一部心灵史。我写苏曼殊,同时,我也在写我自己”。后记中的这段话印证了我的理解。正如他写苏曼殊翻译拜伦诗歌,觉得拜伦是“自己的异域知音:拜伦的高傲与敏感、浪漫与孤独、不羁与沉沦、激情与忧郁、追求与痛苦,乃至他蔑视一切、反抗一切、破坏一切,甚至牺牲一切的勇气和力量,都使他感觉自己的心灵与拜伦息息相通”(第三章灵山旧盟)。有一个为之动情牵系的人,内心的阵地是丰盈的,总比我们目视万水千山,却不知怀念谁要好。《苏曼殊情传》文体虽为小说,但同样有作为写作者的心灵痕迹,他的创作过程,就是他与苏曼殊的灵魂对话与交融。他执拗地向大师走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得“和解”,这里有一个作家属于赤子的全部秘密。
     涂国文崇尚“无目的写作”,“为自己的心灵写作”是他的使命,快乐是他写作的最高准则,涂国文曾说,他不愿意让自己活成一个“得道高僧”,哪怕因此失去很多物质利益也在所不惜。这也暗合了他对苏曼殊至情至性的追随。
    “熊润桐眼尖,瞧见桌下塞着满满 一纸篓的碎画纸。他走过去,捡出几片稍大的,在桌上拼接,大致可以看出是一幅‘古寺闲僧图'。熊润桐见了,深感惋惜,对苏曼殊说,‘你的画千金难得,多少朋友求你画一幅你都不答应。这么好的画,你为什么要把它撕了呢?'‘我以绘画自遣,绘竟则毁之。'”(第十章狂歌走马)
苏曼殊为自己而画,不为功利,也与他人无关。涂国文笔下的苏曼殊因此是人间情怀深处的苏曼殊,随性,通透,并通过他的文字散发出独特的光芒。
     至情至性并不意味他不推崇精神格局和作品的文学精神。在《苏曼殊情传》中,可以看出涂国文对佛教,对中国古代诗书画乐的理解和领悟。“苏曼殊停下了脚步,侧耳听了听,听出是浙江筝派的《高山流水》曲调。旋律时隐时现,山的庄严与水的清亮交替出现……其韵扬扬,俨若行云流水。”(第四章断鸿零雁)“苏曼殊拧开胶粉瓶盖,朝调色盘中倒入少许胶粉,再加入少许温水,将胶粉化开、调匀,然后用底纹笔蘸着胶水,从素绢中央,一笔一笔地按顺序朝四周作放射状涂刷,以排走绢间空气,使之完全平复于板面上。待素绢上的胶水稍干,苏曼殊又拿起底纹笔,往素绢上涂第二遍胶水……”(第十章狂歌走马)细致入微的文字描写,呈现了他的广博,读者体会到的是身处其中的雅致、熨贴而绵密的浸染与享受。
     涂国文倡导跨界,这也是他崇拜苏曼殊——一代民国传奇诗僧、画僧、情僧、革命僧,因而让他呈现自己笔端的重要因素。面对大师,他不仅仅是景仰,更对大师卓而不群的一生进行回望和叩问,让自己朝圣般的在生活和创作中不断修行,由此造就了他阔大的精神格局。他自称“履风者”,这样一个“追风的人”,“永远在听远方在召唤,随时保持着一种开拔的姿势”,同时“际遇很多奇异的人生风景”(涂国文语),这无疑也影响了他的作品,更由于他的内心对苏曼殊的钟情,使其叙述紧贴人物,文字自由酣畅,流溢出开阔深远的气象。作品对清末和民国初期社会、文化及众多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件和人物如梁启超、孙中山、黄兴、章太炎、陈独秀、柳亚子、陈天华等的叙述与深刻体认,捕捉了那个时代的动荡风景和社会变迁中他们迥异的命运,大量的细节还原了人性本色,丰富了不为众所知的历史的另一侧面。大苦难,细微的痛感及暖意,同时统一在那个特殊时代的内部。让我们看到他独特的书写气质:责任担当,灵魂关怀,宗教意识和悲剧精神。
     博尔赫斯说,“我写作,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特定的读者,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 《苏曼殊情传》的完成,是苏曼殊的重生,也是涂国文精神的自我寻找与回归。就像他在《苏曼殊情传》后记中所说,“曼殊活了,我死了”。
     说到最后,你们知道了,其实,我谈的不是《苏曼殊情传》这部小说,虽然它是耐读的,作者营造并探寻了一个色彩斑斓而又变幻莫测的人的迷宫:复杂,矛盾,纠结。二十八万字,它吸引我差不多只用了两个整天读完。博尔赫斯说,“使人着迷……是一个作家应该具有的几个最主要品质之一。”但我更愿意通过涂国文对另一个人的全息观察和讲述,间接窥见他的精神结构与创作姿态,然后知悉他的精神资源在哪里获取。

201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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