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冬虫夏草》的写作

  

  谈谈《冬虫夏草》的写作

■ 杨文丰                              




《冬虫夏草》是我创作于十多年前的自然笔记，是我偏爱的拙作之一。

今天撰写创作谈，首先教我想到的，是当时何以会写虫草？是缘起于宴席上？还是中药铺见了这虫草觉得符合自己的选题标准，有意思值得写就写了……均有可能。我想，无论是中学生，还是一个作家，对写作题材的选择都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写作的前提，不但将决定你能否写好，而且可以左右你的写作风格。对于我来说，大抵与本科攻读过农业气象学专业有关，我的写作选材，大多与自然生态有关。只有在我认为有内涵、有兴趣，能够思考感悟出思想、意思的题材，隶属于我系列散文“自然笔记”写作要求的题材，我才会动情动脑动笔。我总觉得，一个作家能否成功，题材的选择是大有学问的，其重要性是前提性的。谁都无法想象，法布尔如果不写昆虫是否还有作家法布尔，棱罗不写瓦尔登湖是否还会有他这位自然文学的先驱。

既然选定写虫草，依照我的写作观，我必然要写及虫草的科学性，而对虫草的科学性，哪些得表现，哪些可分解分散，这些都是涉及写作内容取舍的问题。对我来说，这篇散文如果仅仅写出了虫草的科学性，哪怕写得再生动活泼，都只能是科普说明文，这不是我的写作追求。我寄希望于自己写的虫草，能够表现更多的内容，得有与虫草相关的感觉、感受和哲理，有独特的生态意识和文化反思，一句话，必须体现我提出并践行的散文美学观——“形神和谐，启智启美” 。

对写作内容心中有数之后，作为作者，就得选择和调整自己的写作心态，找最适合的写作角度。我觉得任何文章的写作，都是这样。写作《冬虫夏草》时，我是将写作立场，置于关心虫草、关注虫草命运的角度的。在文章开头，我就写道：“不是什么幼虫，都能成为冬虫夏草菌的寄生体。小虫活动的天空是如此高阔，土地是如此辽远，小虫更是如此之多，何以冬虫夏草菌偏要选择蝙蝠蛾幼虫的身体为寄生体呢？……蝙蝠蛾幼虫作为冬虫夏草菌的‘培养体’，难道是被宠幸? 被选美?是命运的安排吗？”这种基于关心、关注的推测、想象和诘问，在效应上，我想，该已回避了纯粹介绍科学知识的枯燥，能让读者触摸到作者的思想倾向和生命的血温的。

有读者对我说，此文表面写虫草，内里却还是写人，是以人的特点和价值观，观照和体味虫草的行为、性状和境遇的。我基本赞同这些看法。我在文中确是写过： “冬虫夏草是幸运的吗？已无法看见白云回望合，无法像蝴蝶一样舞入菜花无处寻了……虫啊，要怪就只怪自己的命运了吧！……何以不固守好自己最后的防线，让人家钻入自己的玉体呢？”将人和虫草的某个共同点联系起来，既写虫草的境遇又暗蕴人的命运，作者的同情自然已然其中，如此写，是希望文章的境界能得以升华的。

在我看来，散文最终是以作家的思想为“立身之本”的。诚然，不同文章，思想的表达方式是可以不尽相同的。对于文学散文，思想表达是否越含蓄越好，也未必，这得依表达的情景和需要而定。有道是“一切景语皆情语”，依我看来，一切思想亦情思，尤其还是个人化的、个性化的思想时。看吧，“成为冬虫夏草绝不是菌的美德，而是菌的鸠占雀巢，菌的侵略行径，菌的霸权主义。是冬天开始的弱肉强食，冬天里的强奸作为，生物界的罪恶逻辑。是菌将自己的幸福生活乃至未来建筑在他人的死亡之上。谁能想象得出虫的死亡过程有多痛苦？”你能认为，我这些文字中的思想与情感能够分离吗？倘若不写入这些思想——情思，拙文还能达到今天的“面目”吗？

最后我要谈的是，散文并非学术论文，思想情感固然重要，作为散文表达的载体——语言，就能不重要吗？且莫说写散文得有“闲笔心态”，闲笔心态，我以为是写散文时作者的普遍心态（小说家与散文家行文时的心态，断断是不同的）。在此我只谈谈散文的“闲笔”。其实，这“闲笔”不闲，不是与主题无关，而是与主题若即若离。闲笔，得有趣味，有文采，得美，才好看。我认为，散文之所以“散”，全在于很大程度上有闲笔。闲笔，甚至是一篇散文是否具有鲜活、灵动的生命的要素。“寒冬是萌生冬虫夏草的季节。雪野洁白，四野寂静。千山鸟飞绝。野渡雪自白。”“这棒子窜出泥土以后，怎么看都像夏天的草叶。”这些文字，都是我在文中的闲笔。



                                                                  2015、8、4 改讫于羊城，半山溪谷



散文《冬虫夏草》全文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05339810100drd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