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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散文:以独立的叙述精神稳步前行(袁演)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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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以来,江西散文创作持续着向上的势头,在反映世情广度、把握历史高度和透析人性深度几个层面渐进拓展,涌现了一批具有影响力的散文佳作。江西散文作家的创作取法自然、思考人生,以千姿百态的散文结构展示大千世界的韵味,以陈世旭、刘华、刘上洋等为代表的“50后”,王晓莉、安然等为代表的“60后”,江子、李晓君、范晓波、陈蔚文、傅菲、夏磊等为代表的“70后”,以及朱强、谢宝光等为代表的“80后”散文作家们,或追溯历史,以亲切、充满个性化的人文地理书写模式还原历史的细节,重构人物的丰满形象;或放眼当下,以地域化的叙述空间进行生态写作,体察社会转型期的都市与乡村,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和即将消失的文化遗产扼腕长叹;或洞察世事,以女性化的叙述视角、犀利精巧的措辞在日常生活的字里行间捕捉创作灵感。

  江西散文作家的风格各异,辨识度很高:比如:陈世旭老辣独到、刘华深厚绵长、江子大气奔放、李晓君梦幻旖旎、范晓波自然灵动、王晓莉深刻犀利、陈蔚文俭省克制、傅菲底层叙事、夏磊古典浪漫、朱强奇崛脱俗……但其中都有一种相同的精神内核,这或许可称之为“独立的叙述”精神。所谓独立的叙述,就是不被非文学的外在因素干扰和制约的叙述,从生命的体温、脉动、快感、疼痛、幸福和苦难出发。

  江西散文在发展过程中,深受地域传统文化的诸多因子熏陶,尤以陶渊明的“出世”思想、陆九渊的心学思想、禅宗文化和佛教的影响为甚,深深浸淫了某种自由洒脱的精神命脉,保持着“独立的叙述”精神。散文写作者在“出世”之中保持自己高洁的情操,但又不是消极的“出世”,反倒是经由“出世”之后再积极“入世”,深度关注社会发展,注入忧患意识,把传统文化中的深层隐喻通过散文表达出丰富、多样、立体的内涵,形成了江西散文整体的精神气质与风貌。

  新锐散文作家江子、范晓波、李晓君的作品均带有出世与入世的双重影响。出生于农村、工作在城市的相似经历,使得他们拥有与城市人无异的外表与装扮,而在思想深处,却始终无法融入到城市人的行列,江子的《田园将芜——后乡村时代纪事》、范晓波的《带你去故乡》《从鄱阳到鄱阳湖》、李晓君的《方圆数里——1990年代一个南方乡镇的日常生活》《镜中童年》等都是以曾经生养他们的农村或乡镇为描写对象,以个人的经历对当地农民生活进行了再现,呈现出不同的叙事风格:江子在挽歌式写作中窥见深隐的精神冲突和强烈的感情流露,深度挖掘乡村苦难生活的深层根源;范晓波将生态的关注与人文的关怀相结合,表达出对生存环境和生态状况的高度关注,呼唤更加清新自然的生存空间;李晓君散文是极度含蓄、斑驳、冰冷的图像叙事风格。

  此外,陈世旭的散文格局大、文字简,常常千字文就阐述了深刻的哲学问题,在作家博学、智慧、幽默、犀利的文笔下,读者领略到古代哲人的深刻思想及作家自己的悲喜人生。刘上洋在《双头鹰的国度》《阿连德铜像》《枫树的色彩》《古巴,那些我没有想到的》等对异域文化进行了深刻犀利的提炼,体现出文化散文的博大深厚。刘华先后深入100多个散落于僻远山水间的古村探访、采风,累积了大量丰富的文化历史史实,相继推出了逾百万字的“大地脸谱”系列散文,以高度的文化自觉灌注了丰沛的人文情愫,多维度生动地呈示了乡土中国的文化生命。夏磊的《一枕清霜》具有游记散文与文化散文相结合的特征,避开了生活中阴暗颓废的一面,传达给读者向善向美的正能量。傅菲善用跨文体写作方式,大量运用小说笔法,在近几年的散文写作中逐渐开拓出城市系列和身体器官系列散文,如《线圈上的四季》《饥渴的肉体》《乳房》等,达到了一种新高度。

  近年来,江西的女性散文作家十分关切人的精神问题,她们是一群用思想写作的人。王晓莉、陈蔚文、安然等一大批女性作家,以女性特有的叙述视角来观察世界、触摸心灵,从最细微的生活缝隙中捕捉生活大舞台上的点滴之润。“寓情于理、画龙点睛出人生的心理感受与漫溢开的联想”。王晓莉的作品直面生存的疼痛和温暖,释放困惑,寻求平静,从而自我发现、自我认识,她的《素食者》《手牵猴子的人》《暗房》和《大抵如此》等均属此。正是作者对感情浓淡度的准确把握,才既能让读者跟上情绪的节奏,又能深入透彻地分析问题。陈蔚文关注女性身体的疼痛与开启,她的《安全出口》《阴性之痛》《天书》等多篇散文描写了自身及周遭的女人们因女性病痛带来的折磨。在她俭省克制的冷静叙述中,读者感受到温度、悲悯和幽默感。安然的散文集《麦田里的守望者》“是一本出世后又入世的书”,她的文字敏感而锐利,在《你的老去如此寂然》《我们那些远去的先人》《哲学课》等多篇散文中,她反复地在追寻女性生命的归属感和对生老病死的理性思考。

  对人性细部的勾画与反思是散文表现的主题之一,它不仅仅是新锐散文作家和女性作家的优长,还延伸到江西“80后”的散文写作者的风格中。朱强的文字奇崛、深厚,这源于他对古典文学的广泛阅读。在文体形式上,他擅长叙事多线发展,收放自如,惟独在熟练度方面还需加强。谢宝光的笔调深入烦扰生活的细枝末节,写尽家中烦心事,而后又拔地而起,显露出一种超脱。如散文《词的履历》和《繁殖的圆弧》均赋予生命的体征,用充盈着哲思的言语让读者感受它们的美感或痛楚。

  但也应该看到,江西散文还存在着不能忽略的劣势,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具有开创性意义的作家。江西散文写作存在小格局、小物象的问题,这应该与江西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文化背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江西自古就有“吴头楚尾,粤户闽庭”之称,是多种文化交融汇通之地,在闭锁性和文化融合之间总是互相制约着。在承接具有隐逸思想的地域文化传统中,江西散文强调天人合一、物我相通,凸显出生存空间与地域文化背景的濡化作用,紧扣“自然生态”和“人性思索”两大方面,强调一种在交融中充满了真情实感的生命情调。散文需要沉雄而庄重的艺术气象,更需要广阔深远的艺术超越。尤其对江西这个具有深厚散文传统的省份而言,更需要有这样的文化担当,从而才更有希望达到高远、开阔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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