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自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37 编辑 <br /><br /> 亲爱的自己
　　你说做梦看到我，笑得很甜，笑得很好看。当然，看着这句话，我也笑了。只是这样的你和我，彼此依然是看不到的。我们是没有见过面的，那么你梦里的我是怎样的呢？是一张鲜活生动的面容还是一帖静止沉默的底片呢？还有，你梦到我的夜里，我梦到了谁？
　　梦，不回答我。是啊，我的梦太多，我的梦不由我，它们总是不期而至，总是在醒来的时刻，与我失散。我只好在行走的路途上，在吃饭的间歇里，在飘忽的思绪里，回到一些恍惚迷离的片段中，依稀看到一些朦胧的场景和游走的人。所以，当电脑屏幕上闪过某个画面时，忽然就忆起某天的梦境里，我在找一株植物。于是，我对自己说：也许你梦见我的那天，就是我梦到海娜花的夜里吧。
　　海娜花，俗称：指甲花。后来知道它还叫凤仙花时，几个一起长大的女子诧异地合不拢嘴。凤仙，一个沾着些许不染纤尘的仙气，和着几许尊贵的名字，居然就是随意地长在花盆里，漫不经心地散落在苗圃旁，年年开花年年长的指甲花。短暂的怀疑之后，就是开心地说笑了，谁说狗尾巴草就不是另一种开放的花呢。至于凤仙花，或者只是一个写在纸上的名字罢了。女子们更愿意叫它指甲花。之所以叫它指甲花，因为它开花的时节，也是女子们最恣意的时候。毫不怜惜地揪去那些花瓣和花蕊，放进捣蒜的器皿里，加上白矾一起捣成糊状，有成年的女性或者干脆就是几个小女孩，将糊状的植物小心的放置在女子的指甲盖上，裹上植物的叶子，用线绳绑好。经过一夜后，除去线绳和萎缩的植物叶子，洗干净手指，白净的指甲赫然成了娇艳的红色。
　　小时候关于美艳和妩媚的记忆是不是源于指甲上的那点红，是从来不曾探究过的。只记得那些期待花开的时节，花蕊化成的泥，植物的叶子包裹手指的细密，还有彻夜不敢睡去的紧张，那些所有的激动，只为看见指甲上盛开的红色。
　　只是，在这个满世界到处都是美甲的时代，我在梦里找它做什么？
　　染头发吗？
　　指甲花又叫海娜，据说美丽的新疆女子一生都喜欢用海娜，她们美艳的睫毛，灵动的眉，以及浓密光泽的发，都得益于海娜。用于指甲的花朵叫了指甲花。用于头发的是植物的茎，磨成干燥的粉末，叫做海娜了。海娜要用尚好的蜂蜜，浸泡后的茶水和溶解的冰糖，和上鸡蛋一起调成糊状，均匀地包裹在头发上，小心的加温保持，经过一夜的覆盖和吸收，再洗去满头的材料，收获的又是另一种风情了。只是这个同样费事的过程，却少了几许小时候染指甲时的激动和狂欢的期待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用它染了头发，后来很长的时间一直都用它。慢慢地，头发也到了不染就无法出门示人的地步。什么时候，海娜也从生活里消失了呢？我的头发依然需要染，只是不用海娜了。那么指甲花或者是海娜，或者是凤仙花，去了哪里？
　　我开始想一些试图珍存的东西。想象一切还是刚刚开始的样子。有些东西就懵懂着，跳跃着，窜出来。带着浓烈的色彩，惊魂一瞥般地招摇着闪过去。有些人和事游过来，如一尾鱼一缕风，轻盈地漫过，瞬息不知去了何处。
　　遗忘让我慌张，愈加使劲地去回想，记忆就愈加的混乱，甚至出现了空白和黑洞。某天，和母亲在电话里聊天，母亲问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回答又胖了。母亲说梦见你瘦了。心里一动，没再回答。很多年前，母亲说梦到我穿一件粉色的旗袍，旗袍很漂亮，可是我总是穿不上另一只袖子。醒来的母亲和父亲讲述了这个梦，他们急匆匆地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决定到我居住的家里去看我。这时，门被敲响了。慌张的同事告诉他们我在医院待产，很危险。那天，我在产床上，看见撩起的门帘后面母亲泪流满面的容颜。我固执地扭过头，不去看那张撕心裂肺般疼惜的脸。那天，我的孩子出生了。
　　母亲说不管胖瘦，身体健康了就好。我就想起几年前，母亲手术的日子，每天抱着她的身体按摩，推拿，洗脸洗手。母亲在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安详地说：每天被人抱着真好。那一刻，兄长在母亲的身后紧紧环抱着她，我在前面牵着母亲的手，我们一起慢慢地挪动在阳光漫进来的病房里，穿着红衣的母亲一脸的幸福。
　　于是，我开始试想穿过几千里的时空，去触摸那一刻。是的，我想牵住母亲的手。却发现，再也不能清晰地忆起一双手的温度以及想起手触摸肌肤时真切的感受了。可是我一直都坚定地认为：手是有记忆的！手会记得那一切。
　　是啊，我爱这一切，总以为他们都会在那里等我，就像一本书的等待。就像我一直不想说出来的话，深恐轻易地说出来，那些话就远了，那些人和事就再也回不来了。谁知道，谁知道那些试图珍存的话，没有说出来就不知不觉失散了。就像我的记忆就像我的手。什么时候，它们溜走了。
　　茫然里，时间在流淌，黯然地走在老去的路上，偶尔感叹还能忆起什么？自问这些写下的字与能说出的一切，究竟是远去了还是更近了？那么在这里，在他处，要留下什么？让你记得我。或者更多的话，只需要说给另一个自己听。
　　这个起风的春日下午，电话响了，那端的女子在新疆，她很高兴我使用了微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个有着wifi网络的环境里自如地说话了。她说夏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到那里去吧。她从北疆的乌鲁木齐出发，我从鲁南的枣庄启程，汇合在酒泉或者是玉门。我们一起去那些路上走走，听听风看看戈壁吧。
　　她说今年没有回家，母亲依然是一个人在那里。女儿依然那么单纯地长大着，上了理工科的大学，依然没心没肺地素颜着，丝毫不顾及是不是洗脸了还是该换一身淑女的衣装了。不见在网络上卖个萌，倒是自由快乐地逍遥在当下的生活里。所以，孩子是无需担忧的，属于他们的命运在自己的路上，我们只管护好自己才是真的好。
　　她说看到我写下的那些字了，很喜欢。这样生活着，很好。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清贫的日子有温暖就好。我说是啊，简单最好。
　　Wifi的存在真的好，不用心疼话费了。以至于话说到了黄昏，天色暗下去。风有没有停下来，是全然没有留意的。远方的母亲，在灯光里，看着电视还是拿着放大镜看一本书，或者是做一些手工，那些手工是一只老虎枕头还是一双鞋垫，总之那是母亲的时光了。孩子的电话打过来，声音告诉了我安宁和祥和，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的呢。
　　我把旅行箱塞到柜子的顶端去，它们从江北的乡下带回了蔬菜炸的丸子和沉甸甸的大米，还有手工做的厚实的棉鞋，这些东西将温暖我们的胃和身体。柜子上的鞭炮从去年的春节等到了再一年的春天，还将继续等下去。我想它是不会在我们的日子里绽放出属于它的绚丽了。三哥说为了更多的日子，你不再带着口罩上班，我们还是爱惜环境吧。而我说：我要学着更爱我自己。
我想起忘了问她，新疆还有正宗的海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