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个性、跨界 ——新散文观察部分新散文解析 (王克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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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个性、跨界 ——新散文观察部分新散文解析
文/王克楠
笔者登录“新散文观察”已近两年,这个散文论坛有自己独到的优势,其中除了主办方的诚挚以外,还有新散文观察论坛亮点:“自由、个性、跨界”。世界上有许多种坚守,新散文观察只是一个论坛,从中可以窥测中国散文运动的变幻:“新散文”从打出旗号那天起,一直受到各方面的诟病,有的作者欲把自己的写法改良一下,也不敢改了(因为真的拿不准了)。原来马明博先生办的“新散文论坛”不办了,其它几个专业的散文论坛也纷纷停办,对于新散文来说是一种损失。
人活着,是一种心劲;新散文活着,也是一种心劲,心劲不存在,其它就不好说了。新散文观察论坛“新散文作品(自由、个性、跨界)”三个特点中,我最欣赏的是“自由”。人生有许多种美好,自由是最高境界的美好。一个人什么也不缺,如果缺少自由,生活会成是什么样的状态啊?对于一人的人生来说,自由是可以用“事件”说事的;对一个散文写作者来说,自由则是要通过散文文本的表达去分逸出来。笔者从夏日的内蒙古返回之后,一直致力于新散文观察的“散文百家”之解读,这些日子抽时间把2014年下半年以来的“自由、个性、跨界”重新阅读了一遍,并尝试用解构主义的角度去加以解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庄辜笑声的散文《异兽日志》。这是一篇怎样的作品,给读者提供了怎样的信息呢?我首先注意到了“人称”,这个散文的人称是“杰克”,而不是通常的“我”。其实,“我”在散文中并不重要,你即使用了“我”,读者也不会相信散文里的事情真的是你干的。其次是语言,“滴达,滴达,乳黄的沙发,杰克把头从深陷的垫子里捞出来,像个一丝不挂的渔夫,盯着墙。时间干腻得如过夜的油漆。太阳透过橘红色的窗帘打在他的头发上,荡漾着,像黄昏池塘里一阵金色的游鱼。”这样的语言表达并没有倾向性,切合解构主义的表达。尤其是杰克面对二月乡村的破灭,是不动声色的。这篇散文的味道像解构主义的小说,消灭情节,消灭故事(消灭事情的来龙去脉),琐碎而不动声色的表达,一切含在语言里,“依旧的,歪着苦笑,朋克这个词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双手乱翻着杂志”,是啊,我们在生活中经历的很多事情是没有意义的。文本中有一个V字型表演舞台以及表演,但是这样的表演没有来龙去脉——这样的表达是需要勇气的——这个高潮是高潮,也是结束,散文结束了,读者的感受没有结束。读者是通过“语言符号”来接受这个散文的,而不是通过故事和情节。宪君对这篇散文的印象是“因为‘异兽’,便不能用平常的目光看。果然,文章神秘、慌乱、幽暗、迷茫、不确定,光怪陆离,人不过是在这个氛围中飞着泡泡。”
庄辜笑声的《漂流瓶日记》给读者带来了全新的阅读感受。这篇散文的魔力在于,它记录的是生活的片段而不是“整体”,文本一共两节,把诗意和非诗意并列到了一起。在这篇散文里,作者依然对风景描写很执着。风景不仅是风景,是庄辜笑声这篇散文里一种底色。散文有梦幻感,“钢丝”和“蝴蝶”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只有在梦境中才能有联系。作者显然是善于大篇幅情景描写的,但是他不是为了描写而描写,他总可以在描写里掺进去许多“潜意识的判断”。另外,我也欣赏作者的审丑勇气,“我看见那里的老人小孩都赤着膊光脚坐在地上抓虱子,挠耳朵,他们的头都向后望着,露出古怪的惨笑,嘴里飞出成群的红头苍蝇。”
同样给大家带来慌乱感的是后叙事的《一条狗总是在深夜狂吠不止》,写了有关于狗的三个片段,写了凌晨的狗叫,狗叫就是狗叫,并不象征什么,无论是“棵芒果树上吊着一只黑色的猫”,还是“一只又一只无腿无须的蟑螂”,作者都没有表示自己的价值判断,这样的判断交给读者。狗叫的声音,带到了欢愉的声音,无论是现实的,还是想象的,一团糟,没有头绪,散文的第一节展示的就是一种“状态”,这样的状态你我他都是见过的,只是大家忽略过了。在散文的第一节,我们可以看到这些杂乱的“生活现象”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远远超越了作者本人的价值评判了。第二节作者有意无意地就彰显了自己的价值判断,“它们除了向主人献媚取宠外,似乎丧失了吠的本能,伤心可以吠,悲痛可以吠,痛苦可以吠,愤怒可以吠——作为一条狗应有的各种情绪,以及应有的表达各种情绪的吠,在这里消失怠尽,荡然无存。”明显地使人感到作者讲的就是逆来顺受媚骨频频的国人。解构主义的散文是从来不拒绝重复的,作者在第二节又一次重复第一节得到的信息,“前三天,我从沿河路经过,我看到路旁的一棵芒果树上吊着一只黑色的猫;前两天,我去智通人才大厦送文件,我在电梯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一只又一只无腿无须的蟑螂。”狗在深夜狂吠,是出于本能,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变化,本能驱使的居多。“他差把跟自己相关的一切事物或词条都点燃了,包括学历证书,山寨手机,身份证,户口薄,党员证,借书证,出租房,病历单,工资条,社保卡,异地恋。”在这里,作者对于人生的感悟是用语言符号表达的(绝不是什么思想),想一想,表达人的身份的,无非是一些什么证件,而这些证件本身就是一些符号,难道不是吗?
散文《春天.铁》,这是杨永康2010年的文本,当时用笔还是不太跳跃的,如“短暂的真切来自夜晚,来自梦,来自梦幻之国,来自我不敢遇见的眼睛。”作者尽量地考虑到了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不喜欢跳跃,喜欢按部就班)。但是后面的几句就有了悖论,梦是实在的,作者不敢相信梦,却是虚无的。“眼睛只是破碎圆柱上的阳光,而嗓音混合在风的歌声中”,把虚幻的描写的真切一些,也是解构主义者常用的方法。这个文本中,人称当然是变幻的,首先是稻草人,而后是“我”,文中出现了尼采和他的拉图斯特拉,把一个伟大的事物和一个平庸的事物并列,是解构主义的常用手法。必须肯定地说,文中的“繁哈尔”这个虚指地名的出现,是杨永康在向中国大众读者群做了一次妥协,其实,他并不用精心设计时间和地点的,因为人的“心理现实”并没有时间、地点,只有表达和品味。“有不少人习惯刀子,习惯夜晚,习惯恶事”这样的语言符号是暗指,暗指还不是暗喻,老康又做了一次妥协。“一个年轻人用水果刀在一个夜晚杀害了一个同样年轻的护士与护士腹中的胎儿。公安机关的侦查通报文字莫名其妙而曲折繁复”,突然发生了事件,而文中并没有因此大呼小叫。
新散文的叙述不需要新奇的事件,更不需要煽情,“繁哈尔都听到了水果刀掉在地上的声响,飞起来的金属盒子,与一块完全不同的铁相撞,声音荒凉、清脆。偶尔传来的莫名狗吠,偶尔开放的马蹄莲,绝对有预谋的电锯。”新散文需要氛围的张力,尽管这样的张力是模糊的。“白天的时候我曾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加工厂”,作品中的我,去一个工厂,和文章第一段的杀人事件毫不相干,不相干却又相干,这是新散文的智慧。文本里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向“我”举起了棍子,这里的重点词汇是“莫名其妙”,就像是新闻报道的,内蒙古呼市一毛厂的一位女工被奸杀以后,一个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被枪毙了,后来真凶“莫名其妙”地供出了自己才是真凶(应该是良知出现了)。“我一直期待着能与什么人撞个满怀”这样的表达可谓是诗意表达,也是老康向读者作出的妥协,其实,大不可这样,也可这样“在深夜。我发现自己很小,小得像街心花园那块或明或暗的瓷砖,瓷砖上有查拉斯图特拉,尼采,乞丐,马卡姆。当然如果你深夜穿过一条小街,肯定会与一个迎面跑过来的我撞个满怀”,哦,当然是笔者瞎改的。
在这篇散文里,老康还有很多的精彩,比如想和迎面跑过来的人辩解一番。如不长腿的水果刀突然跑回了医院。如自我欣赏自己胳膊上的血汩汩地流。如对水果刀是有意志的还有没有意志,貌似认真的分析。如对刀具的近乎物理性的分析“采用高强度β钛合金材料制造,具有强度高(是普通不锈钢的三倍),耐磨性好(是普通不锈纲的五倍),耐腐蚀性强(永不生锈),比重轻(是不锈钢1/2)”。这篇散文的结尾不太好,为何?因为它太像结尾了。年轻的散文家王爱解读道“通篇意识流剪辑衔接,处处声光色影,意象纷呈,一种扭曲而夸张的世界镜像,莫名其妙的情绪冲动,不明所以的行为将一切事物导向一个未可知的结局。阴郁、冲动、暴烈、偏执、癫狂,这样的因素好多!注意到文中有意将查拉斯图特拉,尼采,乞丐,马卡姆多次列举,意味着一些孤独但强大的灵魂?给人的感觉是作者面对着一个混沌的世界,在事件内核处拿着一柄水果刀切割解剖,游刃有余,而看得人却只能站在文字的表面浮游,心情焦虑。对凶杀案件的真相追寻就像对真理的追寻,带给人一种哲学意义层面的启迪。”解读的十分到位。
樊健军的《身体的暗夜》,题目是解构的,文本写作是按部就班的。作者写了一个女子生病和告辞这个世界的过程。解构主义的散文是基本拒绝过程之描述的,因为即使你不描述,这个过程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写作者只负责向读者提供新的经验。当然这篇散文向读者提供了这样一种形容:人的身体也是有白天和黑夜的,“每个人的身体都有着白天和黑夜,在身体的白日中,她成为了一个与她同龄的男人的妻子。”总之,读完这篇散文,笔者留下了伤感而单薄的印象。张复林的《一段晦暗的少年时光》写得很丰富,但是太老实,下笔不够狠,“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女孩的尸体浮起在渡口下游好远的水岸边。”女孩身体在河面上漂浮的状态,可以详细地描写一番。对于散文而论,可以审美,也可以审丑,丑,无处不在,想逃离都无法逃离的。美有多深刻,丑也有多深刻;美有多么出类拔俗,丑就有多么顽强。一个人想逃离丑的时候,丑却像是一个人的影子,无处不在地跟随人的一生。郭伟《打气球》是彻底的反传统,几百字的生活片段几乎要独立成章了。“章”在哪里,在读者的心里。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做打气球的游戏,这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这篇短散文呈现了生活的挤压感,无论是气球,还是人,被挤压过分了,就要爆发,爆发是各种各样的,其中之一就是打气球:)
与其它的新散文比较,绳子的《桐花满地》虽然没有使用那么多的技巧,但是它依然属于解构主义的散文(尽管作者不见得同意这样的判断)。“你的床就在它们中间,你感到那种压迫,那是一种冷硬的力量逼迫你蜷缩在一起。”第一节叙述的是被压迫的感觉。笔者认为绳子的这篇散文是写实的,也写出了一个孩子的对外界的感觉,“瞎大奶就住在油坊的隔壁。瞎大奶无儿无女。瞎大奶是个五保户。这个院子里只住着两个人。”还有“它和我成为这里稳固的一个整体”,正是特定的年龄阶段对于恐惧的感觉。至于瞎奶奶的身份,作者并没有讲故事,没有做太多的认定,而是断断续续地“透露一些”,其实,人是最难于了解人的,有的时候,一个人甚至连自己也不了解。在作者小时候的那个大院子中,万物或生或死,都是自由的,其实瞎奶奶的死,也是一种自由。这篇散文没有人为地设计高潮、原因、结果,一切是自然的。还有,这个院子是有灵魂的,虽然瞎奶奶已经过世,但是在作者的眼睛中,瞎奶奶还在这个院子游荡——生命是不灭的。作者还叙述了自己另一次的准死亡,“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次大火。我看到小小的火苗,柔软的在我的眼前逐渐长高。我的眼睛看到了,火的内部除了热量就不再有任何东西。火是空的。以后我会记得。火里面有一个通道,我可以走进去。”还是要回到人称,“我”是作者自己,又是一个敏感的男孩子,又是回到大院子中寻根的人。“我需要有一个瞎大奶这样一个母亲,尽管她亲手杀死了我,我都要原谅她。因为我看到作为一个母亲,在动乱年代里经历一个女人极为屈辱的时刻。我得原谅她,她宁愿让我死掉也不想让我看到自己的母亲惨遭蹂躏。她的双目流血,能摸到的只有自己的儿子,那么让儿子解脱的最好办法就是弄死他。”面对死亡,甚至是谋杀,用了这样冷静的笔调,足以让读者心灵震撼也。
端木赐的《石龙小镇》向我们呈现的是另一种真实。端木赐显然是用“零度写作”的姿态来写这个小镇的,但是,他的零度不是真的零度,而是含着某种温情。作者向读者提供了一幅幅这样真实的打工者生活的图画,“在医院体检中心实习的时候,我常常要堂而皇之地给一群女人分发验尿杯。”这一节的描写,很细密,看来作者在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注意“观察”了,以至于几年过去了,这些画面在作者的脑海中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靥。读这一节,与其说作者在回忆,不如说“挣扎”在说话。那些从大江南北来到在陌生的乡镇,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群在作者的文字了发出了声音(并非吼声)。端木赐写一个小镇,一般的作者是从大处往小处写的,而端木赐的路子相反,他是从细节写的,散文的通篇近乎全是细节。他写了宿舍,写了不太繁华的超市,写了小型的公交车枢纽站,写了非常仄小的公园,写了医院里的鸽子粪…….这些语言符号带着特定的地域的痕迹和气息,带着返璞归真的愿望(和报刊语言的煽情形成了反差)。作者的另一篇散文《秋日低语》则充满了神秘的生命气息,“我幻想,他应该把她抱进玉米地,跪拜太阳最后的温暖,然后粗鲁地撕开她的胸衣。他们在玉米地里嬉戏打滚儿,开始抵达彼此,如若不是如此蛮横的燃烧,又怎么会涅槃重生。”当然这是想象的,也是合理的。“她把鲜花插入一只盛满水的塑料瓶里,精心侍弄着,然后摆放在一楼大厅的导诊台上,于是整个门诊都流转出了盎然的生气”,这已经不是想象的,而是亲眼看到的。入秋,是一个季节的名称,也是一种心态名称,在这个季节人“会忘记身在何处,要去到哪里。我也是这世间行走的动物,却不小心被困在原地,就被秋风一点一点蚕食了,变得愈发无力。”作品写得很投入,但分明透露出了躁……
平子1954的散文有“确指”的倾向(我有幸得到了他的一本著作),这与杨永康形成了对比:杨的散文是模糊的。两人都对西方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以及研究,但是落到纸上的文字却风格不同。平子1954对生活的解构是另一种风格展示的,他的《抄书笔记.天堂》向我们展现了另外的生活图景以及符号。在他的文里,不仅是作者自己在说话,博尔赫斯,在卡洛斯、布劳尔、德尔加多,都参与了说话,简直是交响乐。平子1954对天堂的描写是特殊的,是充满了风险的,“真正的天堂在书籍的内部,在那些细密有致的文字和插图之间,那里才堪称我们所说的那种金碧辉煌而又无与伦比”,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不包括在中国风行的垃圾书)。德尔加多热爱图画,像爱自己的妻子。“《佩德罗•帕拉莫》与《跳房子》俩书都出自拉丁美洲作家之手,但其中一部带我们回溯威廉•福克纳,另一部则是源出莫比乌斯。再换个方式说: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穿了,与罗贝托•阿尔特的关联性更为接近,而不是跟托尔斯泰。还有,黑格尔、维克多•雨果和萨门托三者之间的关系,远比帕科•埃斯皮诺拉、贝内德提、费利斯贝托•埃南德兹来得更紧密。”读书读到了这个程度,书圣也。“布鲁玛将毕生奉献给文学,却万万没料到文学到头来却夺去了她的生命。”这分明是对文学的另一种解构和反讽。
最让笔者心动的是文后的对话和引用的那些名言:索尔仁尼琴说:“人民的精神生活比疆土的广阔更重要,甚至比经济繁荣的程度更重要。民族的伟大在于其内部发展的高度,而不在其外在发展的高度。”索尔仁尼琴还说“对一个国家来说,有一个伟大的作家就等于有了另外一个政府。”索尔仁尼琴还说:“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作者还引用了互联网上对中国文坛的概括:“中国当代作家的十大病态、十大现状:会员制作家太多,自由作家太少;隐士太多,叛徒太少;有媚骨的太多,有反骨的太少;高调的慷慨党太多,低调的实干家太少;痞子太多,才子太少;老师太多,大师太少;有架子的太多,有学问的太少;洋枪洋炮太多,真刀真枪太少;作秀的太多,优秀的太少;不要脸的太多,不要命的太少……”鲁迅当年疾呼“救救孩子”,如今,需要拯救的不仅仅是中国的孩子,而是中国的成人,上帝啊,救救他们吧(哀叹的是中国人不信上帝,中国处在宗教盲区)。
青年作家王爱《杀人往事》也写的很特殊。《杀人往事》整个文本像是小河流水,读者可以看到任何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人杀人,在乡村是一个事件,但是文章的重点不是杀人的描述,而是杀人以后,乡村出现的特殊的“气场”,这才是最要命的。人因为复仇而活着,也是一种活着的理由,不然的话,就没有“基督山恩仇记”了。特殊的年代,亲情被染上了阶级感情,少年长大要复仇,就是拿这些亲戚开刀。“自己会像花朵一样凋零在这柄利斧下面。”显然不是杀人的少年的感觉,而是作者的分析。这位少年杀人犯,不是很凶,而是带着笑容杀人的,这很恐怖。杀人是恐怖的,被杀有被杀的原因,我想,虽然是纪实,这个散文里有民族性的东西。我们这个民族是容易忘记仇恨的民族(汉民族为主),日寇侵华的时间不满百年,许多人有意无意地已经淡化了那段历史,能将仇恨长期积攒在心里,是少数。《杀人往事》文本里的波,是一个天使的形象,他没有以报仇为活着的理由,而是一心向善,因此,就给文本提供了另一种活法。
杨柳小调的《父亲点亮的村庄》获得2014年香港青年文学奖冠军,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她写的是静态的父亲的生存状态,文本里的父亲是一位偏安一域的父亲(代表了大多数中国父亲的形象)。作品有中国当下乡村的共同的情况——土地荒芜,也有“送彩礼娶媳妇”的怪现状(不知道是否和中国人受穷受怕了,还有男足女卑的影响)。文字如果顺风顺水地写,没有意思的,因此文本理有了波澜,作者的父亲允许女儿的裸婚,这算是对传统习惯的一次背叛吧。人到中年的父亲到北京去当保安,显然又是一个悖论,父亲费劲辛苦,终于找到了工作,又因为讲义气辞掉了工作。“他捍卫这200元”是一个细节,表达了特殊的农民心理,令人泪下。这篇纪实散文是分两条线的,一条是父亲的人生,一条是父亲的气质,两条线互相交映。这是一篇写苦难的散文,但作者没有诉苦,而是把苦难写的像流水一般顺畅…..因为仅仅写苦难是尴尬的。这个作品写了人的光明——父亲的品德的高尚。父亲为那些在外面打工的乡亲分忧解难,当然,父亲的是个电工,电工是给人带来光明的,这无形中加强了光明的象征意味。香港是中国的大都市,那里的人们对中国内地乡村的生活,无疑是陌生的,然而,陌生的地方爆发出的爱,竟然是这样地阳光和感人——因此获得这个奖项就不难理解了(多亏在香港,如果在内地的这类奖事,就不那么纯洁了)。
闫语《疼痛之年》第三人称写作,给人以惊喜。石凌的《母亲》也是第三人称写出的,平静的叙述更令人感到真实和亲切。帕蒂古丽的《被语言争夺的舌头》是写实的,但是里面隐藏了太深的多民族文化彼此交流互通的韵味,尤其是文本语言里的心灵微妙变化,令人寻味。窦宪君的《她有一个我最熟悉的名字》像是生活特写,但是文字后面的是对人性的拷问,读者读之难忘。指尖的《古木帖》是为草木写传的,但是草木含着人性的光亮。叶琛的《时光多辽阔(组章)》更接近罗兰.巴特的《爱的絮语》,叶琛是用语言的碎片编织自己的散文之网的。南岸的《杜鹃》在散文的小说化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实验。李存刚的《窗外的灯盏路》带动了作者和他一起紧张,美好和凶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南方叶城《过完一个冬天》充满了语言的弹性,在杂芜的生存中透露出生命的希望和黑匣子里边缘的光亮。杨文丰的《雾霾批判书——自然笔记》向读者展示了“科学散文”的可能性。
笔者对“新散文作品(自由、个性、跨界”此栏目的部分作品解读到这里,该收笔了。再一次回到文字的题目:自由,个性,跨界。个性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人强烈一些,有的人含蓄一些。期待每个散文人都能强烈一些。“跨界”应该是一个哲学字眼,跨到哪里?边界又在哪里?跨过去,是遇到了天堂,还是地狱呢?比如杨永康等朋友刻意创新的“新散文”作品,承受的风险是很大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去跨越,散文就会成为一潭死水,散文就会死掉。“新散文”的重点还是在“新”上,但要想跨越是不容易的,需要积累,需要认知,需要才情,不然的话,应了鲁迅的一句话“拔着自己的发头上天”,也是不行的。总之,新散文观察论坛是一个风平而浪不静的小海,我们大家要珍惜它,要积极有所作为,文中观点系克楠一家之言,如有异议,多多探讨。
快到元旦了,一年时间过得好快,祝福大家,好好写,别辜负了笔。
2014年末于西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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