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散文：出格与出彩

                               游记散文：出格与出彩              
                                                       ——由陈华清散文集《有一种生活叫‘江南’》说开去
                                    黄叶斌

    游记散文写作，在当代文坛里，已经是一种十分热闹而繁华的文学现象。大凡能够在大自然中行走的、在旅游后有一些感悟和心得的，一般都会在文字的视域内留下个人的些许忆念、回味和感慨。这些成果，一方面得益于现代社会生活质量的提升，休闲时间的增多；一方面得益于网络时代的馈赠，使得人们的文字交流更加便捷。近日，我阅读了陈华清散文集《有一种生活叫‘江南’》，深知游记散文写作的不易，尤其是能够做到出格和出彩，更是一种较高的文学追求了。

    游记散文，作为散文体裁类型的一个分支，在中国的文学版图中，一直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并以灿烂的文化传统与辉煌的文学遗产感召、吸引、影响着后人的模仿与创新、传承与超越。从徐霞客的地理考察游记，到苏东坡的人文景观随笔；从周作人的闲适文化小品，到余秋雨的历史文化思考；从地方政府举办的地域风情游记散文大赛，到网友在博客论坛上书写的个人游记篇什……这些文章或小巧玲珑，或言简意赅，或闳中肆外，或诗意盎然，都是在围绕着旅游所观察、发现、思考、感悟的过程中留下的人文关怀和忧患意识的结晶。在目前的游记散文中（主要指网络文章），以自然风物、地域风情、人文风貌为主要内容和特征的写作，是一种普世的大众化的文学写作的选择。问题不在于写什么，而是在于怎样写。从笔者所阅读的部分游记散文中，我们大致可以看见这样几种风格的散文写作。

    以现实与历史的结合点为主线，以回忆、追思、回访、考察和游历的方式进行表现与再现，注重追求宏大历史题材和现实重大问题的叙事，将目光聚焦于寻根文化、环境忧患和乡愁排解的责任担当之中。这是一种比较流行而颇有深度的大手笔，一般在篇幅上数万字或几十万字以上，也是在散文与报告文学之间的一种嫁接创作方法。其代表作家有余秋雨、张承志、周涛、李存葆、刘亮呈、陈峻峰、帕蒂古丽等人。

    这种游记散文的写作，作者是以某个地方或地域为考察对象，深入其景观的内核进行挖掘与发现、联想与感悟，并且在甄别、筛选和探索中拂去历史的尘垢，还原历史的真相，阐发历史的真谛，揭示历史的影响。比如余秋雨对于敦煌文物遭劫历史功过的评说、对于科举制度的是非褒贬；陈峻峰对于家族寻根过程中宗族文化的探访与认同；李存葆对于绿色母题和母亲河西北边疆环境问题的思考，帕蒂古丽对于个人文化身份的狐疑与考量等。他们都是在一种生命意识、忧患意识的自觉和现实困境的倒逼态势下，进行的一种现代知识分子的良心发现与文学力量的证明。尽管这种文学的力量是十分有限的，相对来说，读者数量的局限也在比较困顿的尴尬中很难引起更高层次更多民众的关注与警醒。但是，它在现实的文学天空上，还是具有一定意义的振聋发聩的作用的。

    以平常的景观和景点为描述的起点，在行走的所见所闻所思中寻找一种陌生化的印象，从而发现某种诗意存在的对应物，并且把个人的情感和认知注入关注的对象之中，起到愉悦心情、开阔眼界、净化心灵之功效。这种游记散文的书写，在比较短小的篇幅中是常见的风格。在网络论坛上，比较有特色的作家如围庭、贵妃醋、陈洪金、刘亚荣、陈华清、欧阳杏蓬、张灵均、敏佻舟、王茵芬、梁晓阳、窦宪君、倪霞、徐慧莉、王清铭等人。

    其实，对于身边人和身边事的关注与观察、描述与思考，是一种别样的行走和记录，也是一种时空转换的美学发现。只是，有时候，这种行走是一种无意识的即时的随意的琐碎的时间集合的方式，因而在事后的思绪过滤情感发酵激情奔放文字书写的过程中，往往这种所谓的在场写作，实际上也是在酝酿构思的第二个现场的回忆与电脑上的再次创作。比如，陈华清对于“江南”的描述，对于杭州、上海、南京、苏州、无锡、乌镇和徽州系列城市文化的集中展现，就是以一种在仰望中求证的姿态、在期盼中圆梦的心境，真实而细腻地描绘出这些地域文化历史神韵的某些方面、某个侧面及某种昭示。作者在西湖的美景中，邂逅了松鼠活动的足迹，于是，她抓住这一点散发开去，感叹“松鼠有幸，成了西湖三十年变迁的‘见证者’。人类有幸，能与如此可爱的小动物和谐相处。”因此，她的游记内涵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意蕴，对于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的理解和感受，也就多了一份深度和力度。她的系列城市游记散文，有的是在多次观察感受的基础上才动笔书写的，因而特色抓得较精准、情感抒发得较流畅、文字描述得较细腻。无疑，她的散文系列被出版社选中集结出版，可能就是其散文独特的内涵和集中的内容而被人青睐的吧。作为“江南”地域文化的代言人或推介者，作者的文集出版也是一种证明吧。

    对应于“江南”的游记，西北边疆的风情描述，以我的视线所见，可能是敏佻舟和梁晓阳的散文系列为上乘。他们分别为曾经在青藏高原奔跑数年的司机和曾经在西北伊犁草原生活十余年的女婿。因此，他们的游记风格，往往是被其粗旷辽阔原始荒凉寂寥的氛围所吸引所震撼所困惑，而后，在潜移默化中逐步被其感染同化认知的。如果“江南”的游记是一种小家碧玉式的清丽婉约秀色可餐的戏曲，那么，西北边疆的游记则是一种武林大汉式的豪放威猛令人心悸的擂台。特殊的身份和特殊的经历，给他们的散文写作注入了一种特别的情感基因，同时也是承担了参与者、见证者、记录者、宣传者的历史责任。特殊的地域风光和人文景观，使得他们在苍茫荒凉贫穷寂寥的视野里，看到了一种高原（草原）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原始淳朴之美、一种坚韧顽强之美、一种大爱无疆之美。这种发现，不是平时的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式的旅游所得，而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积累和身临其境的观察，才可能深入自然风光的内核和人文气象的内涵，获得一种探骊得珠的喜悦。

    出格，在散文写作中是一种超越和创新的别名；出彩，则是在散文创作中获得一种文字灵动饱满、情感真实细腻、想象奇特绚丽的审美满足。目前的游记散文写作，许多作者或作家已经付出了艰辛的探索，并已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其艺术成就和历史地位，似乎还没有能够完成对传统游记散文的传承与超越。我们对此充满着期待。
                                                              （写于2014.09.03          约24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