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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性格和风格 ——解读散文文本而对鲁迅、胡适进行性格比较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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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格和风格                                                                                 ——解读散文文本而对鲁迅、胡适进行性格比较

                                                王克楠

  鲁迅和胡适都是中国文学史,乃至中国文化史之巨人,研究两人的思想、文学成就的专家学者大有人在,笔者乃21世纪的乡野村夫,最近重读中国新文学运动时期二人之散文,且不去追究历史背景,仅仅从散文文本即显示出两人性格的决然不同,而后写此文如下。
  鲁迅先生1924年写了《秋夜》,1925年写了《风筝》《好的故事》《藤野先生》《父亲的病》等,1925年是鲁迅先生的散文丰收年。先说《秋夜》,一向以写实为主的先生,采取了象征手法,在他的这个散文文本里有枣树,有夜的天空,有细小的粉红花,有对秋天的渴望,有孩子前来打枣子的情景,有树枝直刺天空的意象,有小飞虫扑火的壮举,有绝望和浅浅的希望......这篇散文如果按照现在的散文分类来看,是抒情散文。伟大作品是跨越时代的,阅读这篇散文即使是不和当时的社会背景结合,依然可读出微妙的滋味来。先生是善于在文本里营造氛围的,“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即可以读出先生的绝望来。这样的绝望不仅仅是属于鲁迅的,凡是有责任感有担当的思想精英,都会有绝望的时候。对这篇散文,笔者读出了鲁迅先生的真性情,从另一个角度说,读出了先生性格里的冲动和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势态.......至于这个散文文本,不管哪件景物究竟象征什么,不同的读者自然有不同的解读,如果先生活着,他也不好直接说出那件景物代表什么的。
  《风筝》是鲁迅先生写的比较平和的散文。此散文的语言节奏很慢,没有先生其它文字的强烈反差。先生对于绍兴故乡的放风筝的情景,刻画得很细致,但依然带出了鲁迅的“性格里的冲动和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势态”,他不喜欢放风筝,就对此事“不但不爱,并且厌恶他”,认为弟弟喜欢放风筝“可鄙的”。难道放风筝这件事情真的那么可鄙吗?还好,先生成人以后读了一本外国的讲述儿童的书,因此开始解剖自我,开始从内心“赎罪”——真的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常言道,三岁看老。从此文本看,儿时的周作人先生倒是很有童趣的,喜欢放风筝和做其它有童心的事情(从后来作人先生写的文字可以看出来的)。这篇散文的伟大之处在于“悔罪”,和弟弟儿时的事情,只有俩人知道,并没有人去强求先生去做悔罪,可是先生觉悟到了自己性格里的缺陷,因此一厢情愿地期待弟弟会宽恕自己,但弟弟故意笑着说“有过这样的事么?”显然,弟弟没有给哥哥这个机会,这可能弟弟真的忘记了,也可能弟弟耍了滑头,不愿意得罪哥哥......鲁迅并不傻,看出了弟弟是敷衍自己,得不到宽恕,只好陷入沉重,不能自拔......从这个角度说,先生是有一点点自恋的,期待自己是“完人”,期待自己从内到外没有一点缺陷。世无完人,因此他只能在黑暗不堪的世界伤痕累累了。由此联想到先生临死的遗言“一个都不宽恕”,是不是这个“结”在平时就深深地缠绕上了呢?
  鲁迅先生很少在散文里纯粹写景,可能是受到写小说写人物积习的影响,他的散文总是涉及到写人。他的名篇有《藤野先生》《父亲的病》等,先生写父亲,写了一个侧面——父亲的病。这篇散文里写了先生对故乡那位“名医”的憎恶,在文本凯里对此人大大地进行讽刺。名医的医术究竟怎样不说,他开的处方和药引子确实与众不同,散文文本呈现了这般的细节:父亲的病一点也不见好,一天重似一天,这位名医有只好推荐了另一位中医。对这位“接班”的中医,鲁迅先生也对他的所谓的药引子也进行了讽刺,讽刺得很厉害,把清朝的“虎神营”的例子都用上了。第二位中医说“医生医病,不能医命”,竟然和神鬼搅合了,真可谓庸医也。此散文的结尾是议论性的,并没有叙述父亲的病情发展和庸医的继续可笑下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通过父亲的病被当时绍兴庸医所误,导致了先生终生不信任中医,并时有讽言。凡是一个人亲身经历的,都构成了一个人的“成长”,在先生的“成长”中,因为自己父亲为庸医所误,就否定中医,确实有偏执之处。
  鲁迅先生还有一篇写人的名篇,不是写中国人的,是写日本人的,写一位认真负责的日本医学教授,即是《藤野先生》。文本的开头一段就精致得厉害,讽刺了中国留学生发型的滑稽可笑。先生不但擅长讽刺,也善于自嘲,比如对自己去日本的仙台读书,就自嘲了一大通。他写藤野先生,写了他在解剖学专业上的认真和在生活上的不修边幅,写了藤野先生为留学生鲁迅修改讲义,当然在叙述的过程中没有忘记对封建中国的恶习进行讽刺,比如借助藤野先生对中国女人的裹脚的期待了解,狠狠地讽刺了一下中国文化里蔑视妇女的恶习。文本里还叙述了学生会干事蓄意制造的一次“事件”,从此揭示弱国弱民的残酷性。每个人在生活里,总会有一个细节触动一个人的情结,在这篇散文里,鲁迅先生叙述了中国人看枪毙中国人的麻木。要知道,国人长久地过着非人的生活,麻木是自然的,但是这个细节影响了鲁迅对所学专业的选择,他决定放弃学习医学,如果一个人没有健康的精神,身体再健康也是没有用的。从网络扫描,有的人说鲁迅先生看一个时事片就改变了自己的志愿,这是作秀,性格影响选择,鲁迅先生的决绝的性格是可能这样做的。一个人的成长是需要温暖的,藤野先生对留学时期的鲁迅的温暖,是对他有极大影响,可以说影响了一生。
  一个人在一生中得到的温暖越多,他的作品会越温和,从鲁迅先生的生活以及文学作品来看,冷峻的多,温和的少,这大约和他决然和“封建士大夫堡垒”决裂有关,和早期不幸的婚姻有关(这成为他的论敌诟病他的事之一),和中国二三十年代军阀混战的政局有关,和各种原因造成的“敌人”多于朋友有关,和兄弟失睦有关,和他极力扶植的青年人失去了方向感有关......太多的有关,足够构成他采取以笔为枪的态势,也构成他笔底的黑暗和彷徨。而比他小十岁的胡适先生也面对同样的时代,性格则要温和得多。
  可以阅读一遍胡适先生1929年写的散文《我的母亲》,从中可以读出他的性格成长和内心世界的宽阔和包容。首先,胡适之先生小的时候是体弱多病的,没有鲁迅先生小时候的身体强健。胡适小时候是喜欢和同伴玩耍的,十一二岁的时候还和同学组织过一个戏剧班,不像鲁迅看到弟弟玩风筝,即认为是“没有出息”的表现。俩人在启蒙阶段都是勤奋好学的,少年鲁迅学习私塾时候曾经迟到过,但是很快纠正了,而胡适先生是从来不迟到的,“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的。”俩个人小时候都喜欢画画,后来,胡适先生和画画无缘,鲁迅先生极力支持木刻运动。鲁迅先生受到母亲多少影响不得而知,但父亲去世后,母亲主持家庭是真实的。胡适先生的父亲也去世得早,在他的情感经历里是没有父爱的(虽然母亲极力向他灌输父亲的高大形象)。胡适的母亲23岁就守寡了,她充任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角色,这位母亲对儿子不溺爱,甚至有点严厉,儿子犯了“错误”,总是及时进行体罚,“她教育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和让别人听的。”但是儿子得眼病后,又心急如焚,用舌头去舔儿子的病眼。
  胡适在散文《我的母亲》里,还写了母亲是怎样处理家庭关系的。他的母亲在这个家庭是继母,父亲前妻生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抽鸦片,赌博,母亲作为继母,从不正面责骂他,而是在经济上给予适当的控制。大儿媳和二儿媳第在做人上都有欠缺,胡适的母亲从不正面和她们冲突,“她更是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但是忍耐是有底线的,实在忍耐不住了,胡适母亲也有自己的杀手锏——哭,哭一次,就带来两三月的和平相处。母亲宽容,但是遇到人格侮辱的时候,她绝对要进行抗争!无论是鲁迅的母亲,还是胡适的母亲,都自作主张为自己的儿子选择了一个媳妇。这样的包办婚姻有爱吗?所不同的是,胡适先生选择了妥协,和小脚太太白头到老,而鲁迅选择了“半妥协”,虽然参加了婚礼,承认朱安是原配,但是从来不和这个可怜的女人同床。在鲁迅先生生命的晚年,他选择许广平为妻,爱情终于有了归宿,这是后来发生的事。
  胡适先生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学到了“待人接物的和气”,也学会了宽容人和容忍人。宽容和忍耐是中国文化传统的重要元素,决绝和叛逆则是另外的文化因子(《红楼梦》里的宝玉是采取了这样的人生态度的)。鲁迅和胡适两人都站在当时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的前沿,所不同的是,一位选择了宽恕,一位选择了“一个也不宽恕”。到底是宽恕好,还是不宽恕好,两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对于鲁迅来说,如果选择了妥协和宽恕,就会淡化他思想的光芒和写作强势.....而对于胡适先生来说,他要冷静地对为多灾多难的中国提供一个科学和民主的药方,如果做人不宽恕,整天在悲哀和仇恨的状态里,就会影响吸收世界上的一切进步文化。
  鲁迅先生的作品里很少写友情的,《两地书》关乎爱情,《风筝》是写兄弟情感的,而胡适先生关于友情的文字却屡屡当时的报刊,如《追悼志摩》便是纪念著名诗人兼好友徐志摩的,此文从徐志摩遇空难开始起笔,夹叙夹议了徐志摩的文学成就,尤其是诗歌成就,还肯定了徐志摩的同情心,概括徐志摩的人生观是“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对徐志摩的结婚和离婚也给予了理解......文中引用了叶公超的话评价徐志摩,“对任何人、任何事,从未有过绝对的怨恨。”这是评价徐志摩的,何况不是对胡适本人心境的一种表白呢?再说到鲁迅先生,写友情的文字少,是否和先生决然的性格和孤独的心境有关呢?
  面对中国的黑暗,面对传统文化的现代缺失,面对中国人的劣根性,鲁迅和胡适都是看到的,都是体会真切的,鲁迅先生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是一种家长对待孩子的态度;而胡适先生则要温和和冷静得多,“少谈点主义,多研究一些问题”,主义常常是用来吓唬人忽悠人的,而“大量的问题”实实在在地摆在那里,如果不解决则会成为顽疾,事关民族的兴旺。胡适先生细心寻找新的道路,如何使得中国人摆脱麻木不仁、使中国摆脱文化落后的尴尬,是孩子对待家长的缺点进行荐谕的态度。这是二人为人为文的态度和立场的区别,也是性格长期发展之所致。讽刺,一位擅长讽刺的作家,必须做到内心的强大,否则,就会丧失讽刺的根基,生活里的鲁迅先生是幽默温和的,但为文的鲁迅则擅长讽刺之道,并已经形成表达的惯性。讽刺对于各种黑暗来说,确实有杀伤力,把小事说大,把可能的变坏的苗头提前说出结果,因此“引起疗救者”的注意,确实难得可贵,但是讽刺过滥,未免尖刻。
  不管是作家,还是思想家,他们是“家”,也是平常的人。人都有性格的,鲁迅有鲁迅的性格,胡适有胡适的性格,各自性格不同,为文的努力方向也不同,才形成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可惜,这样的好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笔者在此妄论两位先生的性格倪端,无论得体与否,愿二位先生九泉之下,莫怪为盼。
                                                 2014年5月6日夜于西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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