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死亡河流的信件——王克楠《赴死的勇者》的赏析 （朱 锋）

越过死亡河流的信件——王克楠《赴死的勇者》的赏析




朱 锋



      很少有哪一篇如《赴死的勇者》这样，让我读之又读，整个人都被拍打着。整个记忆的碎片都被那股旋风带动起来。在眼睛的窗口上，涌动涌动。长歌当哭或遗世卓立或戈壁追古都只能映射出它的一面，而即便是它的一面，它们也映射得不够完整，清晰，不够如此篇般瞬间地急速地漂移。这是一篇悼词，也是一篇呐喊，更是一篇广陵散。是蘸着血和泪书写出来的，具有灵魂的冲动式的吟咏。因而我忍不住提笔，企图深入它的内心，深入它自语的桌面，深入它自酿的那一壶酒。在此刻，我就像一枚风铃，挂在胡扬树虬枝的末端，听风沙吹来亘古的悠悠长叹。


一、我很难直面这祭坛上的黑与白


       作者好友卧夫以由内向外完整的“士”之形象“走到了生活的边缘”成为一只“荒原狼”，以士兵之形象去捕捉“世界之光“，于是卧夫为捉住它，就“走在了光里”。在这里，“光”被赋予了双重象征，第一，光是光阴的光。第二，光是上帝之光。而与之对应的八方，则处于“非光”之中。基于此，作者从怀中掏出凌厉的笔锋，用强烈的“黑”与“白”，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画面。


第一、现实之“雾霾”与内心“云彩”


       雾霾笼罩的既是好友离逝的，也是“士”之风骨缺场的。是“失血”的。而作为“同道”的生者——王克楠作坚守着内心的“云彩”。这云彩中有你——卧夫。


第二、现实的缺场与精神的在场


       卧夫在现实的酒馆里，失约了。而在诗歌的酒馆里，精神的酒馆里，他如约而至。在回忆的对酌里如约而至。两人品尝“诗歌”之酒。在回忆中看一个人走回来，与作者“对着电话喝酒”。于是在精神的现场，他们都醉了。作者成了“有神主义者”。卧夫作为神住进了“诗歌”。


第三、缘与非缘


        作者与卧夫的缘结于“诗歌”与“士”之吸引。缘结于1999年的“雪坛”。缘结于他们根植于体内的“森林狼”的“本性”。于是他们相聚于“森林”。品酒论诗，让云彩摩顶，让蟋蟀在诗歌的“竹笼”里，唧唧而鸣。让心情在诗歌里“胡作非为”。而在现实中，他们能做的就是将“薪水寄给妈妈”。在这里“风骨”与“仁孝”作为“士”的两个重要标签被醒目地刻画出来。形成了一种呼应：今之森林，与古之竹林的遥相呼应。今之胡作非为与古之狂啸当歌相生相和。古之竹林二贤与今之“我们”的精神合体。这是缘。是缘之于精神的，骨子里的，不可磨损的棱角的“士人之脊梁”。
       与缘对立着的是非缘。是2013未能成行的“漠河踩雪”，是“几次找我去宋庄一游，因为懒，因为忙，因为憔悴，我都没有去，现在的我已经相对安定了，想去了，你又走了”。就像作者发出的瓷器及地一样的感叹——“人生就是一场永远追赶不上的梦”。


二、光阴触摸那些的句子


      “我死过很多次了而且死了很久很久/甚至都已经腐朽成泥”————


      作者重点指出卧夫的这一句，即是对“死”之哀恸，也是基于诗句的对好友的最深层次的精神摩顶。用最近的距离，最清晰的画面，再现出一个“真名士”之于“诗歌”的无限热爱，以诗歌为宗教，用“脚步”写诗，以区别当下众多的“书斋诗人”。再现了一个为了诗歌与诗歌以外的更深层次的“士”信仰，一次一次地死在死去之“士”的路上，一次一次地死在每一首诗歌里。每写下一首诗，便是一次死亡。每面对下一首诗歌和人生，便是一次复活。


      作者更通过“宣纸记诗按手印”的事情，道出了一位在生命的旅途中，将一个又一个，跋涉在诗歌里“傻孩子”砌成“诗长城”的卧夫形象。而这一切在卧夫仙逝后，被作者用一首诗，记在了怀柔山的山腹中——“活着”。活着是所有人，都共同触摸过的一首诗。一首流淌着七情六欲，那么多印记的诗。


      在这一篇文章中，“爱尔兰的雪”成了他们视线碰撞的媒介。成了视线俯掠过的草原。在这里，诗歌是诗歌之王“我们”的王妃，天空的“微量元素”（士，及士的我们）酿造了一坛坛白酒。在物质的荒原里，“我们”成为诗歌的“士”的“卷帘人”。成为精神草原的最后的捍卫者。被光阴触摸的那些句子，是动人的，也是忧伤的。像一朵偶尔在彼此眼里开出的小花，转瞬间，便凋零在岁月的怀抱里。而在生者的心里“长戚戚”。在生者的心里，悄然有“前世的亏欠”的宿命之水，汩汩地从头顶灌下。


三、见证“我们”的那些人


       在作者的笔下，卧夫是那个要在诗歌王国里“建造十三座房子，在房子里种植海水”的人，也是那个被“镜子”里的另一位无端吸引的人。“很自我”对很自我的吸引。比如水云烟，雁无伤。作为“我们”的见证人，雁无伤写了诗歌《迷途客栈》，这其实，也是对“我们”的一个比喻。大量的象征的移植在王克楠的文章里，俯拾皆是。迷途客栈，是现实的迷途，精神的再次觉醒。而作者在象征与现实回忆中往来穿梭完成了一个人，一群人的“逐点扫描式勾画”。用“蝴蝶”“六弦琴”“老式留声机”“京剧”分别进行颇有意味的象征。而作者却又不是隐晦的，是直面的，痛斥的“中国的腐败”从此开始。


      作为另一位见证者，水云烟。作者引用了她的一首诗《复苏》里的一句，“要等我，一江春水/来化你。”在这里，我们不难看出，作者看似随意的罗列，其实是匠心独运。这个复苏，既是信念的复苏也是信仰的，“士”之风骨的复苏。化作一江春水。见证了“我们”不在乎外面的“电闪雷鸣”，寻找墙上的“电门”。而卧夫以扎进怀柔山决然不归的姿态，完成了对信仰的坚守。这都见证了。被作者用象征手法见证着。限于篇幅，我就不再一一解释。


四、“初生为人，异化为狗，落荒成狼”中孤绝的送行


        这三句作为卧夫不得承受的宿命，被作者认识，被北岛用抄写的方式深度共鸣。被一切尚存血性的生物，共鸣。作为一个“偶然”为人的人，作为一个不愿意像“狗”一样活着的人，“我们”必然的选择，便是成为“荒原狼”。这让我想到了庄子，也让我想到了阮籍。

        在这里，作者用重笔，刻画出一个石头般坚毅的形象——卧夫。一只荒原狼。一个默默的送行者。为海子送行（为海子修墓），为牛汉送行。并在诗歌里为一切的死去的，死着的“诗人”送行。诗人的意义被扩大化。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一个“人”便是一位“诗人”书写生活的诗人。一个作者无法确定的有没有将“死亡”作为哲学的送行者——卧夫。他用独特的方式，完成了他的一生。悍卫了他的“士”之精神躯壳。“士之文化。


        王老师的这一篇文章，我无意于从文章结构技巧的角度来解读文章，实质上，任何花哨的解读都是无益的，不足以与文本对话的。唯有共鸣，被融化，才是最好的解读。才是最好的对文章的文本刻画。王先生直指民族的精神层面。可以说它既是吊文更是批判的利刃。是醒世之作更是警世之作。死者逝矣，生者当忍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