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周评81：审美.虚实.仪式 ——房子近期散文之解析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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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论坛认识房子是一种特殊的缘分，因为，通过阅读房子的散文，读到了另一种写法——通过隐秘而抵达明亮。可以说，读房子的散文，肯定有一部分读者不习惯，他的散文有跨越，也有跳动，没有完整的故事和事件，但依然可以读出来房子内心的强大，对于写作来说，这是十分重要的。
对于写作来说，有的作家是凭事件和故事或者感悟来写的，有的作家是凭直觉来写的，我相信房子是属于后者。读房子的散文，你永远不知道他的下一篇怎样写，写什么？他是一位可以引领读者向前走的作家，读他的散文，读者不会承受重复的疲惫感。
隐秘和明亮都属于审美的范围，两者几乎是对立的，在房子的散文是怎样完成统一的呢？我们可以解读一下他的散文《走到那条路上去》，第一个自然段是水的路，第二个自然段是光的路.....其实，在他的文本里，这条“路”是形而上的路，是一条象征性的道路。“这条路一出现在你的面前，世界突然就大了起来”，原来这条路直接通往世界的远处，“你问自己：这条路终究要通向哪里？那一次，沿着这条旷野的路走了很久，出了城市的这条路，在一片树木、山水的包围里，一直向北方延伸，他看着路边大片的野草，在寂静的光照佛下，来到了一个村庄”。文本里的村庄也不是具体的村庄，而是可以存放心灵的地方。
房子的散文是虚实结合的，有的时候他也会诗意一番，有的时候则生活化。比如《走到那条路上去》就有他的朋友A，即是他生活里的朋友。他的散文的另一个特点，就是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的交替使用，而且自然流畅。“你离过去很远了。过去像一个岛屿，成为时间里的海市蜃楼。你仍然能听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那些声音被梦境过滤，变得干净而纯粹。”表达出来境界完全是诗歌的境界了。《肉身之门》则是把第二人称进行到底。这篇散文也涉及到了——路，在路的氛围内展开了叙述，在作者的眼睛里，树木和道路也是有密切关系的，“树的枝桠就是树的灵魂，扭曲的、普通的、疯狂的，你选择什么，什么就是你的道路。”。运用第二人称有一个好处，便于读者的进入，他引导读者一起经历语境里的事件。房子的散文里有近乎印象派绘画的美和迷离，“那个人长着一张月亮的面孔，那面孔上有一双看着你的眼睛。”印象当然属于形而上，房子还是善于结合形而下，如在这篇散文里，就有对城市环境的写真，“那些在时间里损毁和废弃的屋墙，那些霉变的气息，以及一些残损的椅子、幽暗的床铺、空间里浑浊的味道，一次次地让你产生强烈的出逃念头。”
房子的作品有浓郁的仪式感。如上文分析，他写到了门，写到了路，无论是门，还是路，都是生命正能量的物象，可以承受生命的仪式。人过了婚姻门，两颗相爱的心就可以厮守；过了成年门，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就要独立面对这个世界。路也是这样，上了路，就意味着一种不后悔，无论是光明的路，还是阴暗的路；无论是小路，还是大路，都意味着“出发”，而出发的本身就是仪式。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凡是骨子里仪式感强的，都可以抵达和接近不朽。为了证明这点，我们还可以回忆一下《红楼梦》，这部煌煌大著里有多少仪式啊，生也好，死也罢；迎接的喜悦，送别的断肠.......如果没有这些仪式，这部书的艺术质量就会被打折扣。
为了把散文里的“虚”的部分表达真切，房子采用了一些电影镜头、油画的画面、音乐，甚至有读书笔记等，这样就很便于读者的进入。把读者领进来，绝不是单纯地对生活进行照相，而是打碎和融化生活，“船带着你走，水带着你，那些散布在春天里的各种气息带着你，还有那些从天空降落在一条街巷里的雨滴，都带着你朝着一个未知的幻觉方向靠近。”文本里的船啊，水啊，气息啊，都是为了营造氛围，是物质的，同时是精神的——这是房子散文的妙处。房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丝也没有降低身体在场的热情，“你第一次觉得，身体没有了根基。那翻开的书本，一页页空白的纸张，等着你在那里把所有的时间填满。”身体在场，是对读者的尊重，也是一种高超的散文技巧。
房子的散文里不仅有明亮的阳光，也有难忍的黑暗。《暗影从早晨明光里漫过》写了暗影，“从暗影走到亮光里，站在那片地方四处看了看。”这篇散文其实在表达一种情境，也是就平常人们说的，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又说了很多——这便是境界。当然，这篇散文还是说了很多，叙述了树叶响声所激活的回忆，叙述了汽车灯光和小狗的对峙，叙述了厨房纱网裂开的小小生活事件，叙述了作者熟悉的而又叫不上名字来的女人，叙述了生活的伤害和反伤害.....不仅有列举，更有综合，这些片段好像彼此关系不大，但是经过作者在“语境氛围”内进行了整合，如一把利器割开小窗户，并没有发现那里少什么东西，因此推测割开窗户者是盲目的。如熟悉的女人与作者梦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也非常氤氲。
房子的近作《逆行中的另一个我》，即是典型地凭直觉写的。他在文字的开头就去寻找草，从草身上找出自我的缺陷，“很长时间，我忘记了土地。人和土地上的植物多么不同，植物们守在一个地方，从不移动脚步，而移动了脚步的人，只有有限的守护时段。我从那些记忆里活过来，离开它们。在时间的牵扯下，我到处游走着。游走之中，夭折着一段段梦的行程。”请读者注意，作者的这段叙述并非进行是非评价，而是写对生命的直觉。“我内心看到的人，他站在门后。我对他站在门后暗影里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渴望。”这个人存在吗？是一个什么人呢？笔者的判断，这是写直觉，甚至是错觉，“这个人”不代表意义，更不是文本里的潜线索。这篇散文从整体上是形而上的奔跑，但是结尾回到了现实世界，“我觉得自己回到了出生地，站在少年的宅基上，看到未脱去稚气的小鸡、小鸭，从一个泥土墙头的院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这样写是有智慧的，可以把读者牢牢地拢在自己身边。《逆行中的另一个我》是写给作者自己的，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写给读者的，因为，生活中的每个人，最不熟悉的就是——自我。
房子的散文《失踪》，更是表现了生命的迷失感。生命是容易迷失的，每天从新闻和生活事件里可以看到大量的迷失的人和迷失的事。房子表达生命的迷失，还是用了直觉表现，“在越来越寥落的空间里，灯光和空间逐渐退后，我的在世现场失踪，另一个现场在浮现。”即使如此，房子这篇显然引进了人们常见的感情，“在那些失踪里的焦虑、迷醉、悲伤、欢愉、想象，把我沉浸到一些物象里。一堵墙，一条街道，一扇窗口”。这些情绪是世俗化的，但是房子却把它们物象化，这是生命的自觉所致。“一个从我生活失踪了女孩，在思念中若隐现。”房子在这篇散文里又用了“女孩”这个意象，女孩在他的笔下是确指的，又是虚指的，是一种美好的、纯洁的事物的象征。读毕这篇散文，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感应，或者感到内心的纯真失踪了，或者感到记忆里的那些亲人们失踪了，或者是苍老的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失踪了......凡是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失踪的，不要不断地温习和寻找它们，寻找一生。
总之，房子是一个用心灵写作的作家，他虽然在文本里运用了很多意识流手法，但是手法的新颖并没有遮蔽他内心的真诚。有的散文，读完就完了，读房子的散文，读完，可以读出作者的世界观。一个写作者有了世界观，写东西的时候就会逐步走向系统，无论是从大到小，还是从小到大，都有一种浩瀚感，房子的散文具备这样的特点。
期待房子更加自觉地丰富自己，写出更有力度的作品，是吾之所盼也。
2014年4月于西山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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