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窦宪君散文兼谈千字文的写法

                                                 在方寸之地展现自己的散文才情                                          
                                                 ——解读窦宪君散文兼谈千字文的写法

                                                    王克楠

    窦宪君的《没心草》放在我的桌子上，像是镇宅之宝陪着我度过了2013年。这一年，我经历了很多的事情，虽然没有行为上的大起大落，也有灵魂上的生生死死。一部书，读到什么程度才算读懂了呢？我问自己。
　　这部书的第一辑是“我的生命笔记”，读她的文字，想起了年轻时候，自己的两次住院，第一次是伤寒，第二次是病毒性痢疾，高烧不退，对书中描述的事情是熟悉的，因此，就以这篇《没心草》写了评......我知道这是不够的，读一本书，读一个人，需要一生，需要一辈子。
　　一年过去了，另一年又开始了，再次读《没心草》，读出了生命的欢欣和喜悦。《看着看着就不想看了》充满了大自然的神性，当然，事物是女孩子常见的事物，比如毛毛虫，比如菜园子和磨盘果，比如养了八个儿子的杨大娘，养了八个儿子的母亲，到死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凄凉拷打着中国人的养儿防老观，但作者却与这个血粼粼的现实保持足够的距离，文本里是知足的杨大娘，是对女儿心仪的杨大娘。
　　《一块儿阳光》应该属于千字文，只有十几个短段落，文字短，难道就不可以承载一些宽阔的东西了吗？否。这篇短散文叙述的是朋友的美术社，一个只有二三十平米的小小空间。这个朋友的名字——欣，一个决心不依赖男人的女子。朋友养了一盆杜鹃花，让作者去欣赏，“欣走到店里的最里面，蹲下去，顺手抓起一个宝石蓝瓷盆，擎在我的面前。”窄小的房间，阳光“是通过阁楼下面的两扇小格子窗射进来的。”就这样一点的阳光，温暖了杜鹃花，也温暖了自立自强的开店的女孩子。
　　另一篇千字文《白色的五角星》，可以写得像世外桃源一般，她依然没有这样做。白色的五角星不是天外来客，而是女孩子常用的发卡。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作者也是女子，她只想获得一个这样的发卡，然后别在自己的发间。后来，头发真的长长了，就是无法安置在发间。只好收藏，发卡损了，依然收藏，此时的发卡已经形成生命的真爱。“小小的发卡，多像一个人的心，不管你怎么努力，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坐着火车去看你》也是一篇千字文，好像这篇散文里没有了人物，只有“我”——一个人物。“我”在散文里，并不是全知全能的，没有余秋雨散文指点江山的气概，也没有刘亮程散文里努力解读微小事物的发散，更没有人为地解读禅啊哲理啊什么的，而是呈现生命的真实成长。作者写的是火车，是属于她眼睛里的火车，“火车是一个浓缩的小世界，可以把时间真实地放进去。”火车在她的眼睛里是变化的，童年时看，少女时看，成年以后再看火车，决然不是同的味道。散文有的时候，真的是用来写生活味道的。
　　千字文应该写自己独特的经历，是别人没有过的。读散文，读散文描写这样的星星，读那样的星星，笔者读过不少。但是发间里的星星发卡，这是第一次，由小小的发卡，引发对生命和爱情的议论，显得很自然贴切。
　　《时光碎片》写的是生命的成长。这篇短散文里有时光的跳跃，有诗歌的美丽。看到了时光里卖玫瑰花的小女孩，看到了将要远行的朋友，看到了正在做缝补的母亲，看到了母亲的变老和自己的长大，也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的阴郁，世界上几乎不存在完美的事情，一旦出现了，反而不相信。“时间从现在开始，过去的每一分钟都是碎的。”这是作者的体会，但是，面对破碎的时光，作者并没有灰心，而是学着母亲把破碎的时光缝补起来。《星星是一颗一颗挂上去的》是一篇千字文，也是一篇记录成长的散文，记录的是作者少女时代浪漫想象以及想象周围曾经发生的事情。
　　笔者始终认为窦宪君的散文里有张爱玲散文的风骨，有看破红尘的眼光，所不同的是，她们生活的“语境”不同，张爱玲生活在孤独和阴冷里，而宪君则生活在爱的温暖里。窦宪君的散文叙述通常是有人物的，她很少做那种没有来由的唯美抒情，见到花，她会落泪，但是必须找到落泪的理由。在宪君的散文里，常常是人物，人物的情怀，人物的命运，这些构成了她关注的重心，也构成了叙述的审美所在，万物万象，生活的烟火是她承载美的天地，这是对一个人写作的挑战，面对挑战，她不缺乏韧性。
　　千字文的写作，需要和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活是火热的，可以融化很多东西，散文写作者要像金刚石，不能被生活融化掉，要一直睁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凡是以现实生活为写作对象的散文，都无法回避“事件”，许多作者为了强化自己的思想，往往把“事件”弄得很生硬，而在窦宪君不是这样，事件似乎是她童年时代的游戏，如梦如幻，却真切地存在。面对这些存在，她即可进去，也可以出来，即使是她亲自经历的一些大事，她也能从容不迫地叙述出来，这是不容易的。
　　窦宪君的散文不是超现实，而是现实生活，甚至是“琐碎的现实”，因为她的散文里有明显的日记体痕迹。用散文写日记说来容易，做起来难，难就难在沙里淘金，每天每个人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生活”，这些难道可以照相一般进入文字吗？否。窦宪君在淘金，掏出她所判定的金子，当然从外表看，依然是生活琐事，只是内在的质量变了。如《回家》，作为母亲的作者和儿女回家。写了带着儿女离开大城市，写在车站的转悠，写年老的母亲，写好看的花朵和凋零的花朵，写出走的小狗克克以及死去的小狗毛毛，“我很想念死去的小狗毛毛，与死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克克离家出走的结果”.......这些生活的碎片构成了“宪君散文”的意味。
　　在洋洋洒洒的中国散文大潮中，窦宪君散文是一个另类，她好像故意不去写长散文，而是在方寸之地展现自己的散文才情。她热爱生活的一切，却不自恋，没有引发读者解读自己（很多人对此乐此不疲），她端给读者是一盆东北的小鸡炖蘑菇，这盆菜，不同的读者可以品尝出不同的滋味。“宪君散文”不吹牛，不装神弄鬼，传达出来的是地道的生活滋味。她的散文不高产，却砸到地上是个坑。
　　原想把这篇不是评论的评论，也写成千字文的，一旦深入窦宪君的文本，还是写长了，写成两千多字了，以此贴作为2014年春节后的第一帖，祝愿宪君和新散文观察所有朋友把千字文写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