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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对文学作品滞后于时代的一点看法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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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多锦先生2010年岁末推出了现代叙事诗《父亲的高粱》,后来发表在《时代文学》上,济阳魏东建先生为这首诗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应该说,批评有其积极的意义。从文学史上看,凡经过交锋猛批的,大都留下了经典;凡赞歌一片的,像作家浩然的作品,今天算什么呢?
    但这篇文章从评论本身,也还是有一些想当然、武断的成分,比如作品太过滞后于时代,比如“时空精神”和“时空错位”。布洛的“距离说”认为艺术创造者与作品既要有切身感而不是冷眼旁观,又要带有一定距离,浩然在当时应该是有“时空精神”的,或许是把握住了时代的“核”的,恰恰因跟得太紧导致了作品的残缺。八部样板戏,主人公全是没个爱情、没个伴的,不是男光棍就是女光棍,因为一出现那个伴革命就不彻底了,——这是什么逻辑?因此说“时空精神”一说本就有误,《张居正》有什么时空精神?二月河的《雍正王朝》、《乾隆皇帝》有什么时空精神?我们没经历过解放战争就不能写解放战争的题材?问题不是写什么,而是怎么写,不管什么样的题材,只要写得好一样成为经典,金庸你不叫他写武侠你叫他写什么去?
    选题还是冷却下来、隔开点距离的好,越是有些距离越是能看清事物全貌,贴着墙只能看见墙,同样和时代过分密切就无法看见时代,一如阿赫玛托娃所写“在令人睁不开眼的红墙下”。意大利思想家阿岗本就认为,“与时代过分契合的人并非同时代的人——这恰恰是应为他们(由于与时代的关系过分紧密而)无法看见时代。”写汶川大地震的诗数千万计,有几首好的?又有多少诗人真正去追问人生的意义?追问天道人心?反思物质主义的虚无?很多经验证明,灾难对文学艺术的影响有一种滞后效应,要过很长时间人们才会“回过神来”,对灾难作出真正有价值的反思。时代都有其局限性,比时代更本质的是生命,生命是有角有楞的,不应该被时代抹平。而时尚性的东西多数时候是个骗子,目下流行劫持了文学,控制了文学。热衷于表现现实实际是功利的,肤浅的,流行文化可能只是时代的陪葬品,一个诗人只想用自己的心,用心去体会这个世界,就已经足够了,很多诗人一辈子呆在乡下,照样作品流传;美国女诗人狄金森25岁就弃绝社交闭门不出,法国的普鲁斯特一生没离开过生活的小镇,照样成为大家。反而是那些跟得太紧的人,具备“时空精神”的人,早早给自身时空定位的人,被社会主导的价值观所覆盖、所遮蔽的人,最终一事无成。
    作家是什么?诗人是什么?那些达官贵人、世俗小吏、商贾农人、贩夫走卒,都是供他们研究的,你要研究他,你要端详他,你要看清他,你就得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别凑得太近,离他们远一点。“时代的语言从来就不是诗的诗的语言(艾布拉姆斯语)”,文学是人学,只要能写出永恒的人性就够了,200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曾认为:“根植于人的情感的审美恐怕是不会过时的,虽然文学如同艺术,时髦年年在变。然而,文学的价值判断同时尚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唯新是好,这也是市场的普遍运作的机制。而作家的审美判断倘若也追随市场的行情,则无异于文学的自杀。尤其是现今这个号称消费的社会,我以为恰恰得诉诸一种冷得文学。作家要不屈服于市场的压力,文学并非是畅销书和排行榜,而影视传媒推崇的与其说是作家,不如说作的广告”。我认为他说的无疑是正确的。
    针对朱多锦先生的《父亲的高粱》,也听到一些不同的声音,这不是坏事。有人说这是算回头帐,其意义就是没有任何意义,我曾经进行过反驳。我们知道西方社会出现了人祸,政府会出面道歉,进行国家赔偿,而我们“反右”、“文革”整死那么多无辜的人,国家又做了什么?国人受的教育就是不要思考,缺少最多的就是反思,而没有反思就不知道苦难的深层根源,那些不能回避不能漠然视之、至今还在流血的创伤,我们都轻易的“一切向前看”了。刘绍棠先生说这是我们的母亲脸上长了疮,会好起来的;王蒙先生说这是母亲打孩子,母亲也心疼;而苏联的索尔仁尼琴却认为“很早就看出其中原委的人精神上不免受到煎熬。而信以为真的人倒是轻松愉快的。他们不知道事实真相,就算手上沾了血,也不当作血。”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诗人是社会的良心,《父亲的高粱》的深层意义就在这里。文学作品对人的影响很慢,它既不同于一篇演讲也不同于一篇社论,但对人的心灵的浸润是长远的,《父亲的高粱》也是这样,你现在不认可并不等于将来不认可,并不等于后辈人不认可;你今天的作品被认为滞后于时代30年,而相对于长远的将来,只要作品还在,30年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朱多锦先生是一位具有高度历史自觉的诗人,当某一天重新梳理20世纪文学史的时候,书写这个世纪60年代的作品中,也许会有《父亲的高粱》的位置,因为从诗的方面看那儿几乎是一个空白,从这一点来说《父亲的高粱》又具备了一定的超前性。
东建在朱多锦先生《父亲的高粱》研讨会上,谈到了把握时代精神的“核”,回来后他电话告诉我整理出了这篇文章,准备贴到博客上。文章虽然有些未顾及文学创作规律遽下判断的意味,虽然在延伸上附带了一些其它内容,在措辞、语气上为认可朱多锦先生作品的人所不容,但并无别的用意;觉得还是学理认识上的不同,内容相同,推理相逆,有些帽子扣到他头上显然也是不恰当的。至于诗写作的高低,我认为,过上几十年,谁能剩下谁就是真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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