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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周评五十二:帕蒂古丽的“新寓言”散文《一堵墙用裂缝说话》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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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蒂古丽的《一堵墙用裂缝说话》是她在散文上的转型之作,她之前的作品,犹如帕慕克一样将笔墨集中在文化冲突上,语言上多用带着思考的陈述语句,展现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如果一个作家在一种类型的文章上徘徊太久,很容易产生“创作瓶颈”,难以走出写作上的固定套路,使创新思维受到限制。尤其在有了一定名气之后,思想难免背上包袱,不愿冒险,怕影响声誉。但帕蒂古丽却是一个不断求新求变的作家,总能看到她以探险的精神向未知领域进发。
  《一堵墙用裂缝说话》从艺术手法到语言都有新的尝试,语言上她开始大量运用象征和隐喻上手段,使得带有民族特色的陈述里有了更大的指向。艺术手法上,我觉得这篇散文类似法国的“新寓言”派,整篇就是一个寓言,“墙”不是一面具体的墙,而是象征之墙。“新寓言”派以勒•克莱齐奥和图尔尼埃最负盛名,勒•克莱齐奥的寓言色彩更前卫,更梦幻,而图尔尼埃的寓言则融合了传统寓言文学的特点,但不阐明道理,只是以生动的形象来表现。帕蒂古丽的寓言风格更接近图尔尼埃,《铃兰空地》一样的冷静的手法,散文的味道。
  在这篇散文中,无论是人物还是事物,都有了双重意义,可以看作是传统散文中的真实存在,但也可以看成非客观存在,看成象征符号。正是由于散文的朦胧意味和多方位含义,使得一些读者对《一堵墙用裂缝说话》做出了错误解读。其实,这篇散文的主体是倾向于象征和隐喻的,只有看作虚指而非实指的时候,才能明白帕蒂古丽的真实用意。
  文中,“墙”和“裂缝”是一对矛盾体,“墙”的功能在于保守秘密,而“裂缝”的功能在于泄露秘密。“裂缝”因时间的推移不断地由内向外渗透信息,“墙”保持压力由外向内阻止信息;“父亲”是一个荒诞的存在,他从来不在墙里找出现裂缝的原因,而是作表面文章,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去堵住裂缝。他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没完没了的干着劳而无功的事情。
  像所有的“新寓言”派小说一样,这篇散文只是展现一个小的哲理,展现犹如庄子一样“以小见大”的寓言风格,而不是像萨特那样苦心构筑一个庞大的哲学体系。在“墙”“裂缝”“父亲”环环相扣的难题里,呈现出一种荒诞而无奈的氛围,让人无所适从。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实,永远处于一个解不开的“结”中。
  在叙事上,这篇散文也没有传统散文中的完整事件,结构松散,人物和事件都是零星的,分割的,在感性的认识中寻找理性的存在。“古丽”和“大头”是因“裂缝”出现带出来的人物,只是因风言风语吹过来的一片朦胧的信息,并不具备特殊的意义。尽管他们做的事件具有隐秘性,但在叙述中,他们既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像是《战争》中的Bea.B.姑娘和X先生一样,既是存在,又是虚无,沦为两个逻辑符号。
  除了“父亲”之外,人没有重要意义,反之,物的意义比人的意义更具涵盖性。帕蒂古丽从美学上研究了“墙”的特点,她认为一面完整的“墙”像个哑巴,是丑陋的;而有裂缝的墙,反而能开口说话,具有了生命的美感。“新寓言”新就新在对传统观念的背叛,帕蒂古丽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墙”的美学价值,将“墙”的缺陷视为美感。正如法国的“新寓言”派小说家将高度现代化的城市文明视为丑陋,将流浪汉的原生态生活视为合乎自然一样,对“墙”的批判也是对人类文明的一种反思。在文中,我们看到,无论墙造得多么坚实,无论“如何”修补,“裂缝”是作为一种不可遏制的自然现象一再出现的,那么“墙”的建立是否违背了自然规律呢?
  紧接着,帕蒂古丽又用“外间屋子”和“墙”进行对比,“外间屋子”没有任何裂缝,但它是黑暗的,只有一个天窗。“天窗”是“外间屋子”的唯一的美吗?帕蒂古丽很快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天窗从早到晚像个朝天的喇叭,又空又圆又大,仿佛这张嘴说话,不是说给人间的,没一句能着地,风一卷就上了天,谁听没听见,天窗也不在意。”显然,“天窗”不具有美感,因为它是对天说话,而不是对人间说话的。而且这张“嘴”又空又圆又大,意味着说出的话也具有同样的性质。“裂缝”的美感在于它接地气,假如它是“墙”的嘴巴,说出的话自然是又小又细又实的。这依然是一种审美观,审美的目的在于向小处向低处寻找美感,而不是向高处大处寻找美感。在新散文中,这种审美观是符合潮流的,新散文正是对假大空的传统散文的批判而去发现生命的质感的。
  “父亲”对“裂缝”是无奈的,他在堵住“裂缝”的同时,也堵住了自己的心,“父亲在一面到处是裂缝的墙面前,成了一个瞎子,他欺骗了自己,墙用稻草和麦秆的掩盖,让他相信了那些裂缝是不存在的,父亲逼迫墙隐藏了裂缝和危险。”在这里,父亲是一个传统审美意识的保守派,他在隐藏自然的美的同时,也失去了发现美的心,所以如同“瞎子”。
  由此,散文的结尾,“墙”的倒塌就带有明显的理想主义色彩,“墙基因为裂缝而变得动摇,墙像老人松动的牙齿,显出老态”。这意味着,新美学的建立对传统美学形成了严重的冲击,从而摧毁了那面早已变得颓丧的“墙”。“自由了的墙,重新回到它的原貌”,这意味着新美学不再被传统理念束缚,将以它的创造性展示它独特的魅力,美学的本质从来就不是织起一道道罗网,自由才是它的本质。
  从墙的裂缝到墙的倒塌,通篇看来,完全是一个寓言故事,也是墙的必然结局。“裂缝”可以看作美学新观念,而“墙”可以视为传统观念,“墙”的倒塌是新观念冲击旧传统的必然结果。在这篇散文中,包含了现象的荒诞性,本质的象征性,述说的抒情性,和美学的批判性。王克楠等作家把意识流手法融入到散文中,形成了鲜明的特点,相对来说比较成熟了。而帕蒂古丽却是初次尝试“新寓言”的写法,能够融合“新寓言”的种种手法,含而不露地指出了一些现象,巧妙地批判了一些问题,可以说,是很成功的。这种尝试让人眼前一亮,概因我对“新寓言”派始终有着浓厚的兴趣,我觉得这个流派还有许多可挖掘之处,它源于卡夫卡的表现主义,却又结合了传统的寓言文学,在可读性和表现性上都有很大的容量,完全可以发展成为像二十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那样具有巨大影响力的文学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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