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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凭仗飞魂招楚些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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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和楚些相识于网络,似乎偶然,却又必然。
         楚些本名刘军,河大年轻的教授,也是我的乡党。他从事文学理论和欣赏的教学,且以当代小说、散文为研究方向,特别专注于新世纪河南小说散文研究。
    不仅仅是这些,重要的是楚些是内心有想法的人,有抱负有雄心。他不仅仅做评论家,还想整合河南的散文资源,尤其是新生力量,是这种担当感,让他做了新散文观察论坛。因为,他想利用论坛发掘一些好的散文作者。做论坛后,楚些对河南80后散文作者非常担忧,因为他看到河南80后散文作者少之又少。
      楚些仍在努力发掘发现中,并担当着立足河南放眼全国的重任。


凭仗飞魂招楚些

——楚些和他的学术随笔系列
                        
董素芝


    读楚些的随笔文字是需要学养的,坦白地说,我有些吃力。而且,楚些的文字像“楚些”字样般带着楚辞的诡异,无法顺溜而过。让人想起鲁迅先生笔下孤独的雪,鬼精灵般飞来飞去,闪闪地旋转升腾着,凉凉地落在你带着体温的脸上,飞进你的领口、袖口,让你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这时,你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感受他那跃动着的思想灵光。
    楚些的这组学术随笔系列30篇,大多是他早期作品。有短章小议,也有中长度的史识钩沉,或追忆文史人物,或由时政生发杂论,他自如地穿梭在上古、中古、晚近和现代的时光里,扯出或神话,或寓言,或宗教,或文学,或亲历,他把文学的,历史的,艺术的,宗教的,哲学的,时事的都拿来,有应接不暇之感。
    就我入之不深的阅读看,这些带着楚些早年体温的文字,特点有三。
    首先,楚些是个严正的思考者,有着高昂的人生态度。他对国魂、民魂的关注,让人时时感受到他骨子里的一腔热血和对人世情怀的悲悯。楚些不玩文字游戏,不含糊其辞,以其锐利的洞察力表达自己对生活或阅读的发现,表达他的憎爱和思考。虽然作为评论家的楚些多是理性的,隐晦的,节制地,但也不难看出他的血气方刚和锐气,他会从按捺不住的才情中走出来,直抒胸臆。
    在《必须遥寄,关于鲁迅》中,他以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鲁迅的精神是不可磨灭的,尽管身前身后有着无数脏水的泼及,他的思想与人格互相映发,代表着二十世纪中华民族从现代向现代转换的步履艰难之间所能达到的高度和深度。“民族魂”三字,可谓切中恳紊的评语。即使是在今天的现实中,只要一个社会还需要正义、良知和责任,就应该面向已经屹立的思想的大山,低下我们虚浮的头颅,然后直面惨淡,将心比心。”在《装佛弄鬼》中,他坦荡的襟怀更是一览无余:“我当然钦佩弘一大师的人品,他的加入对于佛教界来说,无疑是件盛事,但对于当时的四零八落的中国,我更钦佩的还是那些正在咯血或者正在牢狱里的人们,他们的骨头不是埋在青山里,而是宁愿被扔在刑场或者被烧掉,没有他们,中国的一切无以商量。”
    “凭仗飞魂招楚些”,从楚些铮铮有声的文字里,所能感受到的是一个热血男儿对国家民族命运的严正思考,他用激越的灵魂和勇敢的心真诚地呼唤正义、良知和责任,呼唤“魂兮归来”。
    在《推开伯恩斯坦这扇窗户》、《当大话成为一种本能》等文中,楚些或从现今的文学奖项谈起,追溯到伯恩斯坦不避讳年青时代对文学奖项的过度热情和虚荣之心,解剖自我心路历程,到他在接近知天命时对外宣称从此与文学奖项绝缘,既不参与奖项的竞争,也不再但当评委的高调退场行为,揭示出一个作家心智成熟后的信念的落定,作家人格操守、立场、精神品格的真正归位。或解剖历史的文化现象:“隋唐之际,倒是出了一批批乐山的士子,他们纷纷落在终南山中,可惜在文化史上演绎出的是一段段终南捷径的故事,乐山是假,沽名钓誉是真。”(《山川命题》)
    掷地有声的楚些让我想起篇篇都在明辩是非的王小波。王小波在《我的精神家园》序言里说:“萧翁说明辨是非难,是因为这些是非都在伦理的领域之内。俗话说得好,此人之肉,彼人之毒;一件对此人有利的事,难免会伤害另一个人。真正的君子知道,自己的见解受所处环境左右未必是公平的,所以他觉得明辨是非是难的。”而楚些不顾念这些难处,他像中年的王小波那样背起了明辩是非的责任,他不惮于前驱的使命感,在今天这样一个有“立场”无“是非”的语境中,让人有“壮哉斯言”之叹。 
     其二,楚些的人道主义情怀。无论是对文史或时事的纵论,细腻而又包容的楚些总能站在人本的立场上,传递着他自觉的平民意识。对那些头顶光环的历史人物,他总能从生活、人心、本色等层面发掘出让人怦然心动的东西,从人性的细微处一点点剥去历史的层层定格,揭出掩没在历史深处的人性的光辉。而对身边一些非常态事件,他以悲悯的情怀,靠着自己敏锐的洞察不停地表达自己的质疑和发现,发出自己的声音。
     对《作为女子的文成公主》,楚些首先想到的是她待在深宫中“就被掌握在身后的阴影里”的命运,是她为民族国家所做出的自我牺牲:“一位身处异乡的公主,一名原本脆弱的女子,她首先做的可能是掩住自己的爱欲吧,千头万绪,实在让她有些心力交瘁了,她无法享受品位生活的平和,她只能不停地与自己作战,要把小我完全奉献出去,这对于古代中国的一名女性,是何等之苦痛”。在《想起了亚历山大》中,他抛开贯穿亚历山大一生传奇的色彩,讲述人心层面上的亚历山大,讲述自由。他借“假如我不是亚历山大,我一定做第欧根尼”这句流传街头巷尾的话,盛赞在亚历山大“言语的后面,站着一个伟大的希腊,这伟大的头顶上镌刻着‘认识你自己’,镌刻着‘人心’二字”。“至于对自由的感知,则要留给每一个沉重的肉身,是拯救还是放弃,我们,准备好了么?”
    《随笔一则》里,楚些透过百家栏目康震先生主讲唐代八大家之欧阳修系列中的细节——话语的变化,阐述了“物我为一或浑然两忘”才是最高的语言技巧,也即本色,而这个无技巧却是逐层深入的结果。而他对文学和人生的阐释是,所谓切实于人生,指的是文学向现实发问的锐度。并举例说:“左拉对客观物态描写的精细程度远远超出巴尔扎克,然而左拉的遗憾在于他的笔下只有事件,而巴尔扎克的伟大恰恰在于,他的笔下是无比深刻而又真实的人生,个人的人生的起落的背后,掩藏的是整个时代的起落……诚如昆德拉所言,它探究的是“人可能成为的一切,是人可能做到的一切”。
     其三,楚些的文字带有明显的思辨色彩。随笔重要的是要向读者传达一个人的思想、体悟、心得,不断迸发出思想的火花。楚些笔下的人和事,沿循着从世俗生活到文学再到生命哲学的思维轨迹,总带有思想的印痕。他把理性和感性,文学的鲜活与历史真相和哲学的意味杂揉在一起,让你在一愣一愣中体味到意外之妙。
    比如他说:“文化也好,台球般结实的制度也好,冷酷的语境中是没有温情可言的,轻烟笼心事,且又隔着历史的窗户,谁又能看透其中悲欢离合的故事”;比如他说“陶渊明不同,他东一脚西一脚,就把那些存在的樊篱弄没了,然后就来去自如,然后就如同庄子所说的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人生之得意处,莫若是!”比如他说“所有的这些其实都是一棵大树所结出的枝叶或者果实,这棵大树在今天有一个统一的叫法,即现代性诉求”;比如他说,“境界这个词,在我们的文化谱系中,常常是神采奕奕的。不过境界的出位却不是靠装就能够抵达,即使装一时,却不可装一世。”比如他说,“王子猷后又几十年,陶渊明出,最高的果实落下,越过四季的手指,定格于永不衰老的时间之上。”比如他说,“也许文字的存在,才真正造就了对这个世界的能指”;比如他说,“一曲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百代流芳,人人为之唏嘘叹息,也许,恰恰证明了历史中此类材料的薄”;比如他说“拒绝腐败的唯一方式就是呼吸”;比如他说,“鲁迅一生都在用自己的头撞“中国”这座墙,这个“墙”不是“确指”而是“能指”,而是“无物之阵”,“我”本身就是“墙”的构成,因而“我”必须把自己“烧”在其中,解剖别人也更无情地解剖自己。”
    ……
    他很随意的把“台球”和“制度”,“腐败”和“呼吸”,“一棵大树”和“现代性诉说”,“东一脚西一脚”和“存在的樊篱”、“境界”和“神采奕奕”、“四季的手指”和“时间之上”、“存在”和“能指”、“百代流芳”和“薄”等字眼组合在一起,逼着你停下来去咀嚼他文字背后的东西,感受他飞扬的思想。
     随笔中,这样的哲思妙语俯手皆是。最耐人寻味的是《文字的世界》,楚些用文学形象设置了一个哲学话题:文字成为呼吸的另外可能。他从世界的庞大引喻人走进庞大的雨中,阐述人像鱼蜷入泥泞的呼吸,再借托尔金《指环王》的北欧神话讲述呼吸事件,回到《旧约》上帝的“要有光”和中国的“昔者苍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推论出“文字成为呼吸的另外可能。一条深刻的河流从此有了他的源头”,我们因此不必对呼吸的可能绝对的悲观。通过他的层层推论,无机质的“文字”与有机物的“呼吸”统一起来了,在对他文字的反复耐嚼中,生活的另一道门打开。
     有几篇随笔里是颇为感性的,《千古荡魂苏小小》、《 必须遥寄,关于鲁迅》、《那些层峦叠嶂的斑斓》、《大写的史铁生》等,在他性之所至的书写中,可见其才思奔涌,神采飞扬,思想的碎片在熠熠闪跃。
    “我是在大二的一次课堂上悄悄走近苏小小故事的,那个上午平常而淡然,窗外秋日的光线、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以及古典文学老师脸上丰富的表情,仿佛突然间停顿下来,我的世界静了一静,周围的一切渐隐于无声,唯有苏小小十九岁的风姿被视线单纯地固定。我知道自己微弱的双手无法打开这个遥远的带着芳香的故事,而想象却又不由自主地顺着河流溯洄而上。”“苏小小更像是一朵来自异域的奇花,她把自己的生命体验放到刀锋上去磨砺,这在一向追求中庸和谐的中国文化中,无异于疯狂之举,因此令千古之下,相互唏嘘不已。”《千古荡魂苏小小》
    “重要的不是活的最好,而是最多,可以说,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弥合了肉身之重与精神存在间裂隙后的作家,身姿轻盈,即使是在冥想中,照样可以用思想绽放一个宏阔的世界。一花一世界,我相信这是上帝对他的特别赐予。”《大写的史铁生》
    “堤契诺之后,黑塞的精神与肉体双重定格,并逐渐融汇,坚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一个个星光垂落,一个个黎明重新醒来。”《那些层峦叠嶂的斑斓》
      这组随笔也有不甚达意者,如《新生第一课:大学文科教育的使命》、《 教育 启蒙 思想》、《非常时期,信息与技术》、《 民间资源:发掘与激活》、《谁来为农民立言》等,因知识性过多或过实而失之理趣和活泼,有了过于专业的意味,或沦为时评,或虽有人文链接也觉牵强。而且有些篇章因为信息量过大,在文本对接时,难免衔接生硬,造成生涩之感。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面对作为评论家的楚些,内心怯怯的,满是惶然。话不尽言,言不尽意,深恐自己有限的阅读,解读不了楚些的高度、深度,而且,自己也深知,以自己的功力根本无法驾驭楚些文字的思辨源头和走向,很怕以自己的井底之见怡笑大方。

                                                                   《周口晚报》2013年4月18日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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