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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周评第三十五篇———江苏兆南部分散文解读(王克楠)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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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根在苏北大地上的写作者                  

                                                       ———江苏兆南部分散文解读

                                                  王克楠
                          
  终于读到了江苏兆南的发在新散文观察上的《那些农具》了,心中十分欣喜。她是我看着成长的一个来自苏北的作者。几年来,她一边工作,一边写作,写作是她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令我欣喜的是,她的创作路子是对的,她从写作的开头就远离小资情调,一下子扑进她曾经成长的苏北乡村,挖掘故乡农耕劳动的美,这是现在的许多人不愿意做的。许多人到了城市,就像逃难一般不愿意再回头,而江苏兆南是人在城市,心系乡村的。一个人的写作需要有根,把根扎到哪里很重要。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写法,热闹是热闹,容易走偏,写了几年,写不出好东西,自己也会觉得没有意思了。水无痕是扎实的,她写作速度不快,但是她的乡村系列散文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
  江苏兆南乡村系列散文第一个特点是以具有鲜明个性特点的语言,歌颂农耕劳动的美好。第二个特点是曲折地呈现乡村的伤痛。这两个特点说起来容易,做到很难。很多人写乡村写了多少年,也没有写出个性来,所使用的语言还是市场上的大众化语言。水无痕则不同,她的叙述是情景式的叙述,她写乡村,一般不直接写某一个事件,而是写乡村容易被忽略的东西,有时候这样的东西很小,比如说些——露珠,“寒露”是中国传统的24节气里的,城市里的人不会关注这个,即使是乡村人,看惯了乡下的露珠,很少有人想到平凡的露珠里还会有人生的道理,但水无痕做到了,她对乡下了露珠进行了全新的解读。她说:“露珠天生是思想者,爱在无人的地方沉思。完成天与地的使命后,很低调地遁隐起来。”她笔下的露珠已经不是普通的露珠,是天地之物,是父母之情,是滋润她一生的圣物,带着人性。
  实际上,江苏兆南对自己的写作也是有体会的,正如她在《丢失与归隐》叙述的,“那是我在月光下沐浴的文字,将被捻成碎片,被雨泡烂,消失在时空中。我不知道能否有能力让那些月光下的字魂复活?在我的心中,这些我在故乡写下字,带着我的体温归隐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前不久我对来自新疆的作家帕蒂古丽的散文(或者小说)解读得比较多,因为古丽的散文里有神魅的语言,那样的语言在普通的作家那里看不到,也听不到。一件同样的事情,帕蒂古丽竟然可以用那样的方式和词汇来表达,真的令人惊叹。有人说,语言丰富来自掌握的词汇多少,这完全是一个误导。一个人背诵熟练了许多形容词,到了写作的时候,还真的用不上,即使勉强用上了,自己读来都会觉得干涩。语言的魅力还是存在你所描写的对象身上,一棵树,一座房子,还是一座村庄,它们会教给你怎样表达,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语言底蕴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活性物质”,不是词汇堆砌。显然水无痕是善于叙述的,她的叙述是淡淡回忆式的,具有和朋友聊天那样的亲切感。她很少控制不住地抒情,她的情感已经融入淡淡的叙述里了。
  读帕蒂古丽的散文,不说里面的内容,仅仅是语言就可以感染你。我读水无痕的散文,虽然没有少数民族那种特殊的表达习惯,依然呈现了陌生化的表达效果。原因在哪里?因为作者对乡村的景物是“物我”的,那些普通的植物具有和人一样的脾气性格和喜怒哀乐,甚至包括农具也是这样,这些农具通过朝夕与农人相处,已经有了农人的温度,也有了农人的性格,如江苏兆南散文《那些农具》开头表达的,“那张钉钯缺了齿,是地太硬的罪过;奶奶用过的锄头把儿太松了,需要找块布条裹紧才好使;铁锹缺了角,是因为修村村通公路铲石子时磨损的;镰刀、犁头闲了一季,锈得认不得家里人了。”人即农具,农具即人,这样一来没有生命的物质,就有生命了。
  一个作家的一生需要读很多的书,有些书是书本,更多的书是自然和人情世故。江苏兆南是一个单纯的女子,生活在苏北,根在苏北的,她对人情世故没有那么透彻的领悟,对人性丑的一面宁愿躲开,但是对故乡里的每个美的细节,多半会牢记心头,在合适的时候,就用笔写下来。江苏兆南用散文写过“割猪草”的劳动,文本里不仅仅有农耕劳动的信息,更多的是乡村生活的美好。笔者推这篇散文到一个散文杂志,也不知道刊登了没有。好在水无痕不是为了发表而写的,她不是那种依靠写字养家糊口的“自由撰稿人”,她写,是为了精神的安慰和提升。她说,“我只是想让这些纸上蓝色的字陪我久些,再久些。我只想让这些月光下的文字更沉淀些、稳重、无欲无邪。”她还说,“我在城里看到了原乡田野上的玉米、花生地、稻谷、晨光、露珠隐身在街的背后,每一个曾经印入心中的景象在向自己招手,在霓虹灯闪烁中复活。那些带着我体温的蓝字在雨中飞舞。这些丢失在风雨中的字们,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否则对不住我风雨之中的跋涉寻觅。”能够用这样态度写作的人,令人尊敬。
  江苏兆南从来不拒绝故乡的小风景,如写小羊在河边吃草,羊吃草,在乡下是很普通的事情,而她写出了一种“情境”,写出了生命的温暖。可以说,她是在生活的不尽意的背景下写作的,她经过了一些不太美的事情,但是她就宁愿忘记那些不美好的东西,专门挖掘乡村和生活经历的美好,从这个角度说,她是一位在写作中得到了幸福的女子。江苏兆南的写作和老一辈作家沈从文先生的湘西风情写作有相似的地方,沈从文先生写了小说《边城》,里面情节的美好吸引了无数不在湘西生活的人前来观光旅游。有一位评论家曾经批评过沈从文先生的小说是故意美化了湘西,揭露说,实际生活里的湘西,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是土匪横行杀人如麻的地方。笔者觉得这样的批评太苛刻了,任何一个年代都有美好的瞬间,中国在专制横行的历朝历代,不是依然有许多美好的故事吗?
  说的远了,还是回到江苏兆南的散文文本,她的《月浴》是写苏北乡村在过去岁月里洗澡的情景,贫困的乡村当时没有浴池,只能在家里用澡盆子洗澡,因此她就有了“皮肤被温水舔过后,隐藏在皮肤下的血像头小兽欢快地冲撞着每根神经。一缕长发从发卡中溜到肩胛骨上,就在伸手低眉弄发之际.......枝影随着腰身的转动,流连于腹部,每一根肋骨跟着欢畅起来,枝的影子牵着血管蠕动着,叶的手招来一阵小风。为首的两片大叶子开始在空无一人的肌肤的舞台上翩然起舞!肢体不再是肢体。血管下听到大海的咆哮声”,且不说这样的散文语言是有画面感的,仅仅就贫困的生活而言,这样的场面无疑是记忆里的暖色。还有她的《挑水去浇菜》里描写油菜的生长情况,“那些黑芝麻粒大的菜籽儿,这儿一棵,那儿一棵,小婴儿一样,从土地的肚皮里娩出无数个芽胎,似妈养大的一群小儿女,衣着光鲜,列好队,等着妈慈祥的目光检阅。”这样鲜活地颂扬大地母亲,让人过目难忘。
  江苏兆南散文《拾花生》的叙述是朴实无华的,在安静的时候读,读出声来,可以慢慢地感受到现代汉语的魅力。江苏兆南显然是对汉语尊重的,从来不用夸张的语言,她尽量地把情感内敛,再内敛些,可以说简约如水的程度。实际上,许多作者写散文都要经过三个阶段,其一,看山是山,其二,看山不是山,其三看山还是山。到了第三个阶段,现代汉语就会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因为这样,每个字都不肯随便使用,每个标点都有特定的位置,每个语气都不肯放纵。《拾花生》这篇散文里有这样的句子,“夕阳躲进河那边的小树林,留给我和一车的花生黑黑的背影时,我的独轮车还在路上晃悠着。露水的湿气沁入衣衫,穿心的凉,花生藤的清丝味在夜色中流淌着,越发浓郁”,我想,江苏兆南应该是受到了五四时代周作人先生和许地山先生朴实风格影响的,叙述不紧不慢,好似拉家常。读这样的散文,需要读者也要有很静的心态,才能品出味道,好的散文不是有多么精深的思想,而是具有别人没有的味道。
  江苏兆南的散文是擅长使用白描的,这种手法现在被一些作者丢掉了,但是水无痕还在使用,而且使用的很好,比如《油灯》里有对油灯形象的描写“一只用光了蓝墨水的瓶子,一块剪成瓶口大小的薄铁皮,中间钻个孔,一截铅笔粗用铁皮卷成的灯芯管穿过铁皮孔,灯芯子是用马粪纸卷成的,瓶颈用一根铁丝捻成麻花,箍住瓶颈,扭个小把儿,手拿着方便。”作者使用属于自己的语言系统,这样的语言接近口语,但是比口语有味。如描写自己的妈妈老了,她用的是侧笔,“油灯,熬尽瓶中的最后一滴油,熬白了妈的一头秀发。”她还擅长写意,生活的现象经过写意,就成了艺术现象了,比如写乡村的熄灯氛围“吹灯,把自己投进黑暗中,一屋子的煤油味还在飘。”再如《馋猫》中对猫的肖像的刻画,“白天,它眯着眼,蜷曲在一棵古树上打呼,温情如水如云烟如絮。”还有《挑水去浇菜》里“太阳滚进西河边的树林里,雀儿们聒噪着,在黄昏中扑腾着翅膀准备回家。土里的温度开始下降。”三言两句就点染出了作品氛围。
  解读江苏兆南的散文,在肯定了优点的同时,还是要说说不足的地方,虽然江苏兆南是有语言天赋的,在如何开发问题上,值得探讨,笔者仅仅提几个建议:一是要注意散文素材的剪裁和解构,作者的一些散文在这个方面差一些。二是注意散文在该收尾的时候,一定收尾,千万不能收不住,也不能把读者想得智商太低,要留给读者想象空间,凡是读者可以想到的,点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再铺陈了。三是写作可以潇洒但是不可随意,尽管一个人热爱家乡,也不是对家乡的东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在选材上还是要思索再三,到了“不写不行”的程度时,再动笔。四是是可适当地借用一些意识流写法,会增加作品的张力(注意把握好度,不要泛滥),五是可以适当练习一些诗歌和小说,会对写作散文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总之,笔者相信江苏兆南的散文会越写越好,一定会及早进入“看山还是山”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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