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岁月深处的一幅画
2021-12-25抒情散文风又奈何
凝望岁月深处的一幅画文/风又奈何 站在季节的脉络上,深情地凝望着一幅画。 它挂在斑驳昏暗的墙上,这面墙不自觉地披露了数十载岁月的所有风霜。有些微尘在时光里随意地跳舞,然后飘落,然后聚集,然后,随着年华伴着画中人老成一抹又一抹的灰。……
凝望岁月深处的一幅画文/风又奈何 站在季节的脉络上,深情地凝望着一幅画。 它挂在斑驳昏暗的墙上,这面墙不自觉地披露了数十载岁月的所有风霜。有些微尘在时光里随意地跳舞,然后飘落,然后聚集,然后,随着年华伴着画中人老成一抹又一抹的灰。当画里的那个人还在画外的时候,当青筋暴跳的粗皮老手还挥得动鸡毛掸子的时候,那些灰尘便无处躲藏,四处分散,像蒲公英的小伞包总是无情地被风卷走,被各自的命运安置。去向哪里,都是一个未知数。但总有一些在这面墙上定居,给这面墙留下了岁月飘过的痕迹。 画里的这个老人,还是记忆中原本的样子:他穿着蓝色的迪卡褂子,带大襟的那种,洗得泛白,发出磨损后固有的亮光,亮光中透着浅浅的油迹,看一眼,勤俭的品性便暴露无疑;蓝色的粗布裤子明显不太合身,尽管是上衣遮盖,我也依旧能想象得出那是一条腰身肥大的大腰裤,它是那个年代的特征,用布条紧系的大腰裤在我的想象里会随时跌落的样子,远不及现在带裤鼻子束皮腰带来的保险。可大腰裤毕竟是那个时代的时尚,时尚又常与流行挂钩。再不时尚的人也会对流行的东西无可奈何,就像腿上破洞的大喇叭裤刚流行的时候,试穿的小青年常常被思想封建的老爹拿着笤帚疙瘩追,追到最后也不过是屈强捏鼻的接受。人们对流行的东西初时会评头论足,甚至有些抵触,但一旦在街头成为推崇的街景,再保守的人也不免要心思飘摇了,慢慢的就会扎进尝试的人群,即使不想,满大街就卖这些最流行的,没了选择也就会不自觉地盲从了;蓝色的大袄配黑色的船鞋,配膝盖处打了好几折弯明显不合身的裤子,再配上一根长长的水烟袋,安静而木讷地坐在木质的椅子上的他,真是穿出了一个老农的经典形象。船鞋不好看,甚至可以用丑来表示,粗针大线的,一点也不精致,但穿在脚上走上百把里路都不会脚疼的,那是千层底的功劳。揉进了巧手女人千针万线的心血和爱的千层底能抵得住世间再大的风雨崎岖;他谦逊地笑着,满脸的皱纹如石投镜湖的波纹、一圈一圈地往外漾着,笑容里满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慈祥;他的眼睛大而深邃,布满岁月沧桑的血丝;目光矍铄到让我任何时候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只能是一个什么都藏不了的透明体;他看我的神态就像看他家曾经的小绵羊,慈爱里多了些期许,威严里透着鼓励;他的鼻子高挺而直,透着当年的英武,我从他那里得到了真传,有人赞美过我,我的鼻子实在耐看!沟壑纵横的脸上是岁月的犁铧在上面走过后留下的麦垅,被汗水和风霜雨雪浸透后,我看到的却是生命从浮躁到沉静的积淀过程。皱纹,不止代表衰老和丑陋,还代表生活的阅历和生命的丰盈。不经历风雨的人生哪是什么完美的人生?这幅画让我觉得老年人的美美到没有结界,美的赤裸裸,美到需要用心去体会。 他身畔的小狗小猫和小鸡早已随他而去,而那段有狗猫鸡陪伴的岁月的温暖记忆却因这幅画而留了下来。犹记得那条狗的聪慧,闻一次就能分辨出家人还是外人。犹记得他养的那只“战斗鸡”,见人就拧,给狗儿打架,给猫儿争食;他愤怒的吆喝,高高举起的木棒又轻轻地落下的。他小脚的太太穿着碎花的衣衫、盘着盘扣、梳着一丝不苟的小髻风一样的飘来把鸡猫狗归位……。暖阳如春,照在时光的门楣上,他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活成一尊佛,我心中永远铭记、永远敬仰、永远钦佩的佛,他的名言警句早已深入我的血脉,他的壮志豪情早已成就了我的事业,他的心语星愿早已在时光里一一成为现实……,连同那间老屋都被定格成了岁月的标本,只有记忆才能把那里面的内容一一翻出,一一晾晒,一一收拢。 他在画中岁月静好,我在画外现世安稳。只是,随着年岁见长越发地喜爱站在这幅画前寻找我丢失的从前:有笑声从蒙尘的桌椅条凳中破空而来,和着鸡只鹅鸭的歌唱;有芦笛柳梢从樱红的小嘴巴里飘落映着饭桌前叽叽喳喳的吵闹;河鲜野菜的清香配着说书人的激昂慷慨;蒲扇起舞应和着虫儿的低吟浅唱;或明或灭烟头耀着皎洁的月光,有萤火虫飘来,有故事从留着山羊胡子的嘴里汩汩冒出……,那是他吗?草帽下他那张黧黑明明不怎么帅气的脸,此刻,是那么地令人敬仰……。 不是我有多脆弱,是岁月改变了我太多。当有一天,我飞离雁群、独自闯荡江湖,才知道曾经有他羽翼庇护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惬意和幸福:跌倒了有人扶助,受伤了有人擦洗伤口,走错了有人牵拉回正轨,迷路了有灯光在前方指引,悲伤了有人给擦除眼角晶莹的泪水,任性了有人让你随意撒泼、哭闹和胡搅蛮缠……。当有一天他那高大伟岸的身板走成了一幅让记忆永远定格的画。我才明白他用自己的身躯给我们搭的那座引领我度过岁月河流无数道坎的拱形桥是多么重要。 没有哪一朵花能永远盛开,也没有哪一个人的身体能耐得住经久不衰。悲伤的雨在心田里下了一阵又一阵,却依旧挽留不住上帝决计要带走的人。顾不得坍塌一片的内心世界的荒凉,凭着记忆,凭着想象,凭着经验画了这幅代表永恒的画,挂在他生命的时钟最终停止的这面墙上,与其说是为了表达哀思、祭奠逝者,不如说是为了安慰生人、挽留记忆。有太多的怕像潮在心中起起落落:怕时光把生活的印记一点点抹去,怕岁月让无比鲜活的容颜变得模糊而又黯淡,怕自己有一天也重复他走过的路……,所以,每次看这幅画都在不断提醒自己:要把每一天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来过,活出应有的华彩,活出他期望中的样子和状态,延续和完成他未能实现的心愿,走他没来得及走却一直希望的路……。 于是,挂在墙上的画便不再是单纯的一副画,更像是智者留下的涓涓慧语,更像是一场启人智慧的顿悟:看一眼画,从前的岁月便从眼前飘过,爱萦绕心头;时常受此洗礼,就会多些对生命的珍惜,就会少些对名利的关注。“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的目光会一直在这里,或许还有可能跨越千山万水,鞭策我前行,让我能够坦然地接受生老病死,坦然去传递爱,坦然地接受儿孙们的敬仰……,生命因此有了非凡的意义,因而也更加明确未来日子的前进的方向: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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