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黄桷树
小区落成我就搬来住了。当时无物业,院内空荡,好在小区是单位附属家属院,小区绿化自然归单位……
一大一小,两棵黄桷树树龄比小区都年长。
小区届满十七,最小那棵,移栽时也有几岁树龄。十七年,在小区看来自然算老旧,但在树的年轮序列中,几乎圆不了几道圈。
小区落成我就搬来住了。
当时无物业,院内空荡,好在小区是单位附属家属院,小区绿化自然归单位管。绿化时曾出现争议,规划什么区域,每区域栽种什么树、花草等,住户和单位意见不统一,但终归还是单位说了算。绿化交由后勤操办,运动区四周间种桂花、玉兰等名贵树木,健步区规划草径,是由人自由踩踏出的弯径那般,几个零星小岛式边角区,栽种些杂草杂花,人迹罕至的地方围种万年青、含笑花等低矮的花草植物,形成错落的开花栅栏范儿。
绿化面积大,又如此规模,在附近楼盘都算有名。起先小区内没黄桷树。单位领导说绿化显小气,显扁平化,就如日子没一点微澜,不行。得栽大树,让单位和生活都突兀起来,有了突兀,工作才有起色,生活才有归望。
于是,栽一棵大黄桷树的动议落了座。
大黄桷树是一辆大卡车运进小区的。树根特显眼,白色塑料袋包着,鼓突突的,撑得慌。树龄几何,不知。树干丈余,长出车厢,树头分岔三四枝,修剪得光秃秃的,余尺许。整齐、新鲜创口流出细如露珠的浆汁,仿佛滴出一颗思乡泪。
树用大型起重机吊栽,独立于绿化区正中,根部四周粗状圆木支撑,若堆起一堆篝火。那时初夏,以后每年黄桷树发芽都在这时段。越往夏天深处走,黄桷树就活泛开来。创口和树身冒出嫩芽,一簇一簇的,毛绒毛绒的,鹅黄鹅黄的,像极了绿色火苗,蓬勃地把初夏的绿意从暖阳的银线之中全部扯出来。
我查了资料,黄桷树无法从根部繁殖,所以我们所见黄桷树几乎都单株生长,它抓爬能力超强,尤喜岩石,现它移栽至小区,土肥地沃,没多久,就养胖了,养松了。刚秋分,枝更繁叶更茂了,其状如伞,覆盖半个绿化区,伞下一大片空旷,和风缭绕,天然如凉亭。在如此旺盛强大的生长欲望空间中,可以想见,其它小植物断然只有物竞天择了。
时序更替,叶微黄,叶渐枯,叶簌簌落,厚厚地堆,圆一圈。踩上去,又干又脆,嚓嚓响,声音细润,耐听,一种轻松的弹性在脚底潜滋暗长,让人想飞,落叶似的、小鸟似的飞。
从乡下进城的人,都对黄桷树有一种亲切感,依赖感。村头,临水边,几乎都能见到象征归望的大小黄桷树。无论你走多远,你瑰丽的梦中都会有粗糙虬劲的黄桷树根须伸进来。
硕大如盖的黄桷树,遮风蔽雨的黄桷树,几乎罩着每一个人的乡愁。
树大招虫。有人树下乘凉,树掉一壁虎,落人身,人与壁虎皆惊。有人担心夏天黄桷树上挂蛇,不敢去树下乘凉。有人甚至提议砍树,说哪见小区栽黄桷树的,说黄桷树只栽于村头庙前,是孤独的象征,栽于小区不吉利。
这么大一棵树,怎能说砍就砍,这也太封建了,太武断了。最后单位拍板,不仅不砍,还要另栽一棵来配配风水,配配平衡。
小黄桷树于是闪亮登场。
树运回来时,还嫩,从树干一米左右的地方断头分枝,子母枝。树小,栽种时不需棍棒支撑,挖一大坑,栽下就成活。小黄桷树离大黄桷树约莫两丈开外,大黄桷树叶撑到小树顶端,像极了慈母抱子。
再添景致,大黄桷树不再孤单。
叶落、叶堆,到一定程度,清洁工会来扫一次。
闲暇,人们重聚树下,小区更热闹。
这一大一小两棵黄桷树现在已成为嘉兴路上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