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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从一株白玉兰走进春天的深处

2021-12-25抒情散文肖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06 编辑

许多次,那座教堂在我的潜意识里,仅仅只是我每天必须行进的道路上,一个庸常的标记。在这条两点一线的路途上,它正好坐落在我的家和单位的中点之间。像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06 编辑 <br /><br /> 许多次,那座教堂在我的潜意识里,仅仅只是我每天必须行进的道路上,一个庸常的标记。在这条两点一线的路途上,它正好坐落在我的家和单位的中点之间。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迟暮之人,寂然地蹲在那些参差不齐的高楼中间,似是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你已不在年轻,不必匆忙赶路。 每一次无论是上班还是回家,过了教堂之后,我匆忙的步履像是受到了冥冥中的暗示,突然间会在不经意中慢下来。因为不用急着去追赶稍纵即逝的时间,当我惬意或漠然地一边浏览着教堂对面的早点摊,或者把目光投向那个在教堂前面,那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爆玉米花的老人身上时,在城市的芜杂声中,我的嗅觉和春天的风,会同时带着无数粒金黄的玉米,经过高压爆破后植物原始的清香,在不慌不忙的行走之后,目的地便到了。不管是悬在县城边缘顶楼那个叫单位的地方,还是回到摆满各种从未开过花的,那些盆栽绿植的家中,我都从未想过,我每天都要经过至少两次的这座教堂,那紧闭的褐红色大门后面,究竟深锁着怎样的风景。因为宗教之地,我偶尔投向教堂的目光,也近乎带着一种神秘的敬畏。然而像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初遇,不在早一时也不在晚一天,就在那个特定的、下着细雨的初春的早晨,在我无意间的回目中,一株高大的白玉兰,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那一树婆娑而又繁盛的白花,似是刚刚在昨夜的雨声里突然长出来。它的出现是那样的突兀,似是旧年的烟花在初春略显凉薄的杏花雨里,无声而又寂然地腾空而起。哪一种生命盛大出尘的爆发力,不觉使我的双脚突然间就停顿了下来。隔着那两扇褐红色的木门,我看不见它的树身,只看见它一如处子般圣洁的白花。被一株无形的枝干举着,一如华盖般举过了它身旁那两座低矮的瓦屋。 因为围墙的阻隔,我看到的仅仅只是它树冠上,那耀眼的白。它的繁盛几乎遮盖了它树冠后面那些鱼鳞似的灰瓦。我从它花枝的缝隙里,看见了两座拔地而起的红色高楼,那两座高楼像是两个年轻的新贵,带着一种时尚的媚俗和空洞,漠视着眼前的一切,也因此而衬托出了玉兰的高洁与清冽。此时春天的气象还很贫弱,像一个单薄的少年,显得寂寥而又局促。而这树玉兰却像是从圣经里走出来的天使,无声地向我眼前的这个世界宣告着:“春天确实已经来了!” 哦,我感觉到我心中那一声一如春草破土般潮湿的疼痛。在我心头一如流水那样漫漶开来。在流水的冲刷下,我感到了我的身心,一如被流水激活的水磨,先前的空旷已经不复存在,我的内心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好填得满满当当。
叮铃铃叮铃铃……教堂对面的一所中学里响起了急促的上课铃声,我所有的关于春天美好的幻象,又有如流水般隐遁而去。那悠扬的铃声也似在催促着我,该去上班了。我有些不情愿地把目光从花朵间移了回来,我的眼前又一次恢复了初春的寂然与柏油马路上的人来车往。我又一次回了一下头,像是用目光和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作了一个拜别拥抱,才迈开步子前向单位赶去。
坐在办公桌前,那株洁白的玉兰,时不时地从我的脑海里跳出来,它虚无而又隐秘的气息似在引诱着我,让我走进那座教堂里去,去寻访春天的内核。我被这种气息撩拨着,我的内心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这些冲动使我无法投身到办公桌上的那些表格中。我抓起包,做贼似的躲开同事的目光,悄悄地下了楼。此时我内心的情景像是时光逆回到了20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在教堂对面那一所中学的一间高二年级的教室里,我和两个要好的女生,乘着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同学们郎朗书声的掩护,蹑手蹑脚地从教室的后门里溜出来,避开老师的眼睛。快速地从操场边的那一截缺了口的围墙里,跑出来一下子就扑进了那一片黄得眩人眼目的油菜地里。此情此景是多么地相同,也许我们时时都像青涩少女那样,羞涩而又隐秘地渴望者自由的心性、季节的美好。其实却忽视了春天的花朵,就在我们每天必经的路上。而我们却埋怨着春风的迟缓。季节的滞后。
出了楼梯我才发现,此时,雨也停了。天空似乎也比先前高远开阔了许多。眼前的景致也似有了一种让人无法言说的亲切感。包括街上的那些行人,他们的眉梢间似乎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喜悦。虽然都在匆忙地赶路但心中却象怀带着一个美好的秘密。我站在人行道上仰头凝视了一下渐渐变蓝的天空。便迈着轻快的步履向教堂的方向走去。街道右边的一家面包作坊里,飘过来王筝的歌曲《春风》:花儿在轻轻睡/是什么在向窗外轻轻飞/蓝玫瑰/和咖啡的香味/是爱情正在抚过我耳垂/为我偷偷撒下幸福/不要叫醒我/谁在风中轻轻摇晃/花瓣飘荡/推开门窗/听你轻唱……这轻柔舒缓的旋律,在街道上飘散着,像从春天的某一个角落里突然飘散出来的春天特有的味道,蓝玫瑰、爱情、咖啡,犹如远年我青葱岁月里的一个图景。引领者我向着一株春天的白玉兰,一点点靠近。
过了那个卖水果的摊点,那株白玉兰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经过雨水的洗礼,它的花朵显得更加洁白、盈润。那满树的繁华也似在又一次向我作着热切的召唤,我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从衣袋里取了出来。像一个来这座教堂里朝圣的基督那样,我整了整我敞开的衣襟,才庄重地向那两扇褐红色的木门走去。当我离大门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我发现那通往教堂的门其实是锁着的,它银色的锁孔像一只圆睁的独眼。我不觉愣在了那里,这只锁孔又像是一颗致命的纽扣,它把一株美丽的玉兰用一件陈旧的褐红色罩衫,紧紧地包围在了里面,只露出了它纯洁美丽的脸庞。
我有些不死心地又向前走了几步。我想通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去看一看,玉兰树的树干,当我的一只手刚刚扶上右边的门扇,我的身体突然像被谁从背上推了一把,我一个趔趄,一只脚已经被突然而来的力量推进了门里。原来教堂的大门有一扇是开着的,只有左边的一扇被固定在,已经被踩踏得凸凹不平的门槛上。我惊喜地站在教堂前面青砖铺成的院子里。当我把目光虔诚地投向那些洁白的花朵时,我意外地发现这株白玉兰,它的树杆是两股强大的支杆,在半空交汇而成的一个硕大的伞盖。它最初的树杆是在离地面两尺高的地方,分成了两支粗瓷碗一样的两股,随着树杆的增高,这两个支杆也在一点点拉开着彼此的间距,然而在高处的树冠上,它们却像奕生姐妹样,把相互的枝杆又亲密地交织在了一起。因为两股强大力量的交汇,才使它一树的繁华,那样富有强大的生命诱惑力。
我像被一只温暖而又虚无的大手牵引着,向它的树身走去,仿佛是走向春天的内心。我把手放在它光滑的树身上,仿佛是抚摸着春天的皮肤,它树身上那些细微的纹路,像是春天的脉络,通过一株植物传递到我的掌心,春天的体温和我手上的温度相互温暖着,我情不自禁地把整个身体靠上去,靠在白玉兰的两个树干上。春风吹过来,沿着我发丝的方向,我感觉在潮湿的风中,我已经被我头顶的一树繁花一点点带进了春天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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