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之十四——心事满满(上)
2021-12-25叙事散文红秋叶
一道红色的微光在院子门口偶尔亮了一下,不久就暗淡下去。时而悬浮在半空中,时而在低矮处划出一个弧线,仿佛被神秘的意念控制着。当微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镶嵌在黑夜大口中的一枚红豆,被黑夜玩味着,不舍得丢弃。女人没有注意到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
一道红色的微光在院子门口偶尔亮了一下,不久就暗淡下去。时而悬浮在半空中,时而在低矮处划出一个弧线,仿佛被神秘的意念控制着。当微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镶嵌在黑夜大口中的一枚红豆,被黑夜玩味着,不舍得丢弃。 女人没有注意到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她弯下腰往灶火里扔了一根木棒,火苗又一次伸进破锅里,不停打着转儿,肆意舔着尖利的锅底,如家犬一样,撵着自己的尾巴,一圈,两圈地转,尽情地撒着欢儿。 从院子门口传来几声干咳声,女人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冲着院子门口喊。东风,你是不是又在抽烟,看你咳得。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天都黑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好害怕。 男人回道:这不还在整理卸垃圾么。男人还要说些什么,他嘴里叼着的烟发出红色的警示,把男人满肚子的话儿给截住了。男人早就回来了,他一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女人在自言自语。他知道女人在给离世的弟弟说话,有些话憋在心里会更加痛苦,说出来会好些,哪怕只是说给自己听。没有钱真是不行!没有钱女人就无法抚养父母;没有钱女人的弟弟才会从老家来到这个小城市讨生活;没有钱小青狗饿得受不了,才会冒着风险偷吃邻家的小鸡,落了个惨死的下场。现实就是这样,一句话两句话怎能说得清。 男人一直在院落外面徘徊,他没有劝女人不要再想弟弟。男人没有能力挣到更多的钱,来改善眼前的生活状况,他只能耐心等着女人诉苦,等女人情绪好一点,再回到院落里。自从前几天把小青狗炖了,夫妻俩就闹上了别扭。男人很郁闷,本来是一番好意,想着让小青狗给女人补补身子。可是,女人念旧的心思重,情急之下还把铁锅给砸了。这些天来,两口子没有说过几句话,男人的烟瘾更大了。 晚饭过后,男人像往常一样,把院子里的垃圾运到收购站变卖。院子里的垃圾白天时已经被女人整理好了。啤酒瓶整整齐齐码放在房头,瓶口一致冲着院子北面的大路。硬纸壳一摞摞都捆好了,堆放在菜地边上。每天把垃圾运到收购站换些钱,接济第二天吃饭的花销。另外,男人喜欢喝酒抽烟,身上还得留些零花钱,这个女人是默许的。 男人吸了一口烟,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来,面额都不大,一块两块的。借着路上的灯光,男人低下头数起来,这个时刻对男人来说是愉快的。钱分为两下子,大头要交给女人,小头留着买烟酒。自己对烟酒都有隐了,这部分零花钱眼看着一天天在增加,男人觉得有点亏欠自己的女人。白天一个人在街上转悠,寂寞时男人就想吸口烟,有时还喝口酒。遇到同行或者老乡,男人还须抢先递上一根烟,客套一番。这样做是必须的,这可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路上的行人很少,灯光播散着孤独的情绪。男人还不想进到院落里。听到女人的一番诉苦,男人心里不是滋味,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这样的痛和原来就有的痛叠加在一起,释放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压抑感。然而世界之大,还找不到倾述的对象。男人漫无目的走向相对敞亮一点的地方,由着本能的举动大概就是最好的解脱方式。灯光把绿色的树木照得发白,干净的街道上泛起黄色的反光,看久了,心里自然感到暖暖的。 十字路口转角处的草坪上有两个男子,一个男子带着安全帽,正在看手机。另一个男子把安全帽丢在一边,也在看手机。男人心里有点羡慕他们这样悠闲,他想上前递上两根烟,和他们拉拉家常。可是那两个男子头也不抬,好像身边的男人不存在一样。男人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扭头望着路面。他感到这两个男子不是河南老乡,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很快他的这种感觉就得到了验证。一个男子对着手机用甘肃话在视屏,甘肃话听不懂,可是男子断定这个男子正在和远方的妻子交谈,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第六感觉。 男人刚来新疆的那会儿,也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他对安全帽有着特殊的感情。男人时常会想起来那段打工的日子,还把有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滋有味地讲给自己的女人听。那时男女工友们吃住都在一个大工棚里,有几对夫妻的床离单干户稍远一点。夜里布帘一拉就隔出一个私密的空间,夫妻过生活的时候势必还会走漏些风声。男人来新疆之前就结婚了,还不止一次。有了孩子,每次夫妻亲热都是要等到孩子熟睡之后。这工棚里住着很多成年人,即便是眼不见心不烦,可谁能放得开?这样的日子确实很煎熬,不过,习惯了也就自然了。有时白天下大雨,工地停工,那些夫妇抓紧时间交流一下感情,一点也不避讳同屋的年轻工友们。 来到新疆好些年了,男人一直都没有买手机,按说也该买上一个便宜点的手机,有空可以和老家的亲人们联系。可是,不知到为什么,男人就是不肯配手机,是害怕和老家人联系吗? 两个年轻人各自忙各自的,男人没有进一步试探着接近他们。他想,他们之间的疏离感不光是来自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也不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条无形的代沟发挥了作用。男人撇撇嘴不再想下去,将手上的两根烟重新塞进烟盒里,悄然离开了。 一边走着男人一边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可是赶上高科技了,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仍可以看到自己远方的妻子或其它亲人。再怎么看见有什么用呢?不如像自己一样把妻子接过来,整天都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得见摸得着。 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他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散去,几天来他被女人误解,心里憋屈没有地方说。有时会一根根抽烟,心里的郁闷会释放到烟圈里,光靠这点烟圈来化解,也太慢了。哪里比得上女人家,有啥事都说出来或哭上一场,大气就散去大半。刚才不就是嘛!女人在院子里哭诉,这样就对了。 男人不想让夫妻感情产生裂痕,他把女人接过来一起生活这一年来,一切还比较如意。这是相对而言。男人心里始终有一个结,想把女人的病治好了,一起在外面做些事情,为此男人还在对发生在去年九月十四日的一幕念念不忘。他把自己的念想藏在心里,谁也不曾告诉过。 【图文结合】
一道红色的微光在院子门口偶尔亮了一下,不久就暗淡下去。时而悬浮在半空中,时而在低矮处划出一个弧线,仿佛被神秘的意念控制着。当微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镶嵌在黑夜大口中的一枚红豆,被黑夜玩味着,不舍得丢弃。
女人没有注意到院子门口发生的事情,她弯下腰往灶火里扔了一根木棒,火苗又一次伸进破锅里,不停打着转儿,肆意舔着尖利的锅底,如家犬一样,撵着自己的尾巴,一圈,两圈地转,尽情地撒着欢儿。
从院子门口传来几声干咳声,女人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冲着院子门口喊。东风,你是不是又在抽烟,看你咳得。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天都黑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好害怕。
男人回道:这不还在整理卸垃圾么。男人还要说些什么,他嘴里叼着的烟发出红色的警示,把男人满肚子的话儿给截住了。男人早就回来了,他一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女人在自言自语。他知道女人在给离世的弟弟说话,有些话憋在心里会更加痛苦,说出来会好些,哪怕只是说给自己听。没有钱真是不行!没有钱女人就无法抚养父母;没有钱女人的弟弟才会从老家来到这个小城市讨生活;没有钱小青狗饿得受不了,才会冒着风险偷吃邻家的小鸡,落了个惨死的下场。现实就是这样,一句话两句话怎能说得清。
男人一直在院落外面徘徊,他没有劝女人不要再想弟弟。男人没有能力挣到更多的钱,来改善眼前的生活状况,他只能耐心等着女人诉苦,等女人情绪好一点,再回到院落里。自从前几天把小青狗炖了,夫妻俩就闹上了别扭。男人很郁闷,本来是一番好意,想着让小青狗给女人补补身子。可是,女人念旧的心思重,情急之下还把铁锅给砸了。这些天来,两口子没有说过几句话,男人的烟瘾更大了。
晚饭过后,男人像往常一样,把院子里的垃圾运到收购站变卖。院子里的垃圾白天时已经被女人整理好了。啤酒瓶整整齐齐码放在房头,瓶口一致冲着院子北面的大路。硬纸壳一摞摞都捆好了,堆放在菜地边上。每天把垃圾运到收购站换些钱,接济第二天吃饭的花销。另外,男人喜欢喝酒抽烟,身上还得留些零花钱,这个女人是默许的。
男人吸了一口烟,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来,面额都不大,一块两块的。借着路上的灯光,男人低下头数起来,这个时刻对男人来说是愉快的。钱分为两下子,大头要交给女人,小头留着买烟酒。自己对烟酒都有隐了,这部分零花钱眼看着一天天在增加,男人觉得有点亏欠自己的女人。白天一个人在街上转悠,寂寞时男人就想吸口烟,有时还喝口酒。遇到同行或者老乡,男人还须抢先递上一根烟,客套一番。这样做是必须的,这可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路上的行人很少,灯光播散着孤独的情绪。男人还不想进到院落里。听到女人的一番诉苦,男人心里不是滋味,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这样的痛和原来就有的痛叠加在一起,释放出一加一大于二的压抑感。然而世界之大,还找不到倾述的对象。男人漫无目的走向相对敞亮一点的地方,由着本能的举动大概就是最好的解脱方式。灯光把绿色的树木照得发白,干净的街道上泛起黄色的反光,看久了,心里自然感到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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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转角处的草坪上有两个男子,一个男子带着安全帽,正在看手机。另一个男子把安全帽丢在一边,也在看手机。男人心里有点羡慕他们这样悠闲,他想上前递上两根烟,和他们拉拉家常。可是那两个男子头也不抬,好像身边的男人不存在一样。男人停下脚步,站在离他们五六米的地方,扭头望着路面。他感到这两个男子不是河南老乡,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很快他的这种感觉就得到了验证。一个男子对着手机用甘肃话在视屏,甘肃话听不懂,可是男子断定这个男子正在和远方的妻子交谈,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第六感觉。
男人刚来新疆的那会儿,也在建筑工地上打工。他对安全帽有着特殊的感情。男人时常会想起来那段打工的日子,还把有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滋有味地讲给自己的女人听。那时男女工友们吃住都在一个大工棚里,有几对夫妻的床离单干户稍远一点。夜里布帘一拉就隔出一个私密的空间,夫妻过生活的时候势必还会走漏些风声。男人来新疆之前就结婚了,还不止一次。有了孩子,每次夫妻亲热都是要等到孩子熟睡之后。这工棚里住着很多成年人,即便是眼不见心不烦,可谁能放得开?这样的日子确实很煎熬,不过,习惯了也就自然了。有时白天下大雨,工地停工,那些夫妇抓紧时间交流一下感情,一点也不避讳同屋的年轻工友们。
来到新疆好些年了,男人一直都没有买手机,按说也该买上一个便宜点的手机,有空可以和老家的亲人们联系。可是,不知到为什么,男人就是不肯配手机,是害怕和老家人联系吗?
两个年轻人各自忙各自的,男人没有进一步试探着接近他们。他想,他们之间的疏离感不光是来自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也不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那条无形的代沟发挥了作用。男人撇撇嘴不再想下去,将手上的两根烟重新塞进烟盒里,悄然离开了。
一边走着男人一边小声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可是赶上高科技了,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仍可以看到自己远方的妻子或其它亲人。再怎么看见有什么用呢?不如像自己一样把妻子接过来,整天都在自家的院子里,看得见摸得着。
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他心里的怨气还没有散去,几天来他被女人误解,心里憋屈没有地方说。有时会一根根抽烟,心里的郁闷会释放到烟圈里,光靠这点烟圈来化解,也太慢了。哪里比得上女人家,有啥事都说出来或哭上一场,大气就散去大半。刚才不就是嘛!女人在院子里哭诉,这样就对了。
男人不想让夫妻感情产生裂痕,他把女人接过来一起生活这一年来,一切还比较如意。这是相对而言。男人心里始终有一个结,想把女人的病治好了,一起在外面做些事情,为此男人还在对发生在去年九月十四日的一幕念念不忘。他把自己的念想藏在心里,谁也不曾告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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