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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蜡,白蜡

2021-12-25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小时最盼望停电的夜晚。那时父母会放下手中纸笔,寻一支蜡烛放桌上点燃,家人围桌而坐,烛火好似成了众人的守望。会有蜡溶解后沿烛流下,待蜡珠上凝起一层薄皮后,我喜用手指去碰它,轻轻一触,原本团团的蜡珠就破了,蜡液流出来,成为另一团。母亲说,她小时……
  小时最盼望停电的夜晚。那时父母会放下手中纸笔,寻一支蜡烛放桌上点燃,家人围桌而坐,烛火好似成了众人的守望。会有蜡溶解后沿烛流下,待蜡珠上凝起一层薄皮后,我喜用手指去碰它,轻轻一触,原本团团的蜡珠就破了,蜡液流出来,成为另一团。母亲说,她小时会用蜡珠做花:在蜡珠将干未干时,把小勺压到蜡珠上,蜡珠就成了花瓣的形状,干后一瓣一瓣用线拼接起便是一朵花。但二哥总和我抢,他要把蜡珠全收到一只铁盒里,说收了满满一盒后,支到火炉上烤化,放根棉线,就做成蜡盘了。相较于他的实用,我做蜡花的念头十分不切实际,于是每有蜡滴落下,败下阵来的总是我。但并没有那许多的蜡,电一来,父母就各回到桌前,看书写材料,哥哥们也进屋做作业。只有百无聊赖的我坐在烛前,它已被二哥把所有蜡液流过的痕迹都剥走,光秃得好似没有点燃过。   离家到校读书时,几乎每晚都要和蜡烛相伴,却再也没有那样的心思:做一朵蜡花。那时一到熄灯时间,整幢宿舍楼在一秒两秒内一片漆黑,但转眼间,几乎间间宿舍就透出一圈微黄的光晕。有人织毛衣,有人玩牌,我则看书:把草帽翻过来,在中间垫一层纸,放一个瓶盖,蜡烛就稳稳地支放在上面。有同学过生日,纵然有电,也要把灯灭了,只点蜡烛,在桌前团团点一圈,众人围在桌前唱歌吃零食。早晨起来,地上都落了圆圆的小蜡饼,奇怪的是,蜡液滴下来时,明明是饱满的一滴,干后中心却凹了下去。   这时已知许多诗词中把蜡液写得无比凄楚,如杜牧的“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晏殊的“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陈叔达的“思君如夜烛,煎泪几千行”……这份凄楚,不是为相思,就是为离别。而我在看到一只烛燃尽后,蜡液流过的痕迹一层层一圈圈凝成不知所谓的形状,都会想起小时对蜡液的向往,这凝固后如瀑布的蜡液,其中所含的寂寥远远多过当年光秃秃的那半截烛。   有时好奇,问朋友蜡是什么做的。朋友说是从石油中提取。我想古代哪有石油,朋友就说,那可能古人用的都是蜂蜡,蜂蜡又名黄蜡。   得知一种树名为白蜡,是许久之后的事了。那天绕树看来看去,也不明所以。像蜡梅,花色似蜂蜡而得其名,我认为白蜡树至少也要和蜡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白蜡想来对寒冷特别敏感,叶落得特别早,柳叶还青青时,它的树叶就落得一枚不剩。春天时,它的花也开得早。为此兴奋的,是黄臀鹎。黄臀鹎大约是最懂得享受生活的鸟了,哪有花开,哪有果熟,便会有它。比如这次,我穿过走廊时,听到黄臀鹎叽叽喳叽叽喳叫得异常欢快,忙转头寻找,才发现白蜡开花了。它从棕黄色的花苞里垂下几条射线状的蕙,风一来,就翩翩,十分趣致。远远看去,就像树上每条枝尖都抽出了许多丝,微黄,细嫩。花干枯脱落后,叶已长得满满一树。就这样一直绿油油的,直到秋来临,叶子才慢慢变为暗红。   守了它四季,看不出它和蜡有丁点关系。直到有一天,看到一段文字:“白蜡树是白蜡虫的最适寄主。古人在树上放养白蜡虫,以取白蜡。”原来白蜡树的名字从这里来。白蜡虫也会寄宿到女贞树上,因而女贞又称白蜡条。   现在我们用的蜡,应已不是如此得来。但每每想到养虫子取蜡照明一事,都会认为古人把生活过得美好精细的能力真是无穷尽。蚕吐丝,虫泌蜡,偏又知蚕食桑叶,白蜡虫喜欢居住在白蜡树上,这来自于生活的细致,又归还于生活的精细,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想到我小时守着蜡烛的那些夜晚,无论和二哥对烛泪的争抢,还是看母亲用剪刀把低垂下来的灯芯剪去,都感觉到一种温馨。后来,电已不常停,但每逢年三十,父亲都要点燃一对又高又大的红烛,让它在堂屋里一夜火焰摇曳,不为取明,只为祈福。   有时读诗,会遇到一些句子,如“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还有苏轼的“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其中的烛,是用白蜡制成又或黄蜡制成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它们在对生活的描述中,含藏着对生活深沉厚实的热爱。这一份情感,和白蜡烛的成因异曲同工。   如今,蜡烛已不若过去那样重要,只是,每看到蜡字的那个虫字边,都有会心一笑。原来无论是田间劳作的人,还是大文豪大诗人,内心里的生活样式,都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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