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目黄围山

纵目黄围山 辛贵强

早春，与友乘车从我所在小县城出发，向本县古八景之首的黄围山驰行。 小车一头扑入东部太行山断裂层地段的群峰之中，越往前行，山越陡峭，林越稠密，人烟越稀少。但觉我们的车时而像一叶小舟漂游在如浪起伏的群峰之上，时而像一只黑色甲虫爬行于幽邃的峡谷之中。“深山古木平”的神秘，令人神驰意飞；“空山不见人”的静谧，使人怅然怀旧。一路山色如黛水清碧，绿透群峰接汉霄，宛如在我们面前打开一幅幅古朴而又新鲜的绚丽画卷，我们醉心地看着，思索着…… 大山不语，默然若佛，所含禅道之理，悟者自得。 正午时分，我们抵达黄围峰脚下。仰面北望，那黄围的雄姿秀态像一幅从云霄垂下的巨画，霍然抖现在我们眼前：黄围主峰凛然拔于群峰之上，峭崖上纵，底阜下蟠，非仰视不能见其顶，其上翠色披覆，形险态奇，几亭小巧庙宇翼然临于顶端，欲藏时还外露，俨然有华山之险，黄山之秀。山腰处，黄围宫院依山而筑，高低错落，于古色古香中见巧借山势地形的精妙格局。山东侧一道狭扁峰壁上，两孔天生“仙人桥”平行相傍，朗朗透着峰那边的天光亮色，想象中有仙人援渡其上。山脚，一线晶亮的小溪潺然流淌，在低洼处积一泓碧水，将这“深山古寺”的风韵尽摄其中。 到黄围山不登祖师顶，算白来一趟。人置居室一类的狭窄空间，视野难得一放，心里难免憋屈，久而久之心胸都会变小，不仅折了锐气，还会耗尽一腔英雄气。而在登高“一览众山小”的纵目远眺间，随着视线的伸张，思维的旷放，心胸自然展扩，激情油然滋生，雄心壮志与豪情会如影随形般在胸间充盈膨胀，张扬于手脚，奔放于形色，男儿心、英雄气就会再度回归胸臆，流转于血脉。于是与朋友兴致勃勃游览了黄围宫院和灵湫古溶洞后，打点肚子秣马厉兵，备足饮水抖擞精神，开始攀登仰视中的黄围峰顶。 向上的路险不可言，陡峭处几乎是垂直地上去。于满坡梢林簇拥的小路小心攀援间，听松风萧萧，满山鼓荡呼应。时有几枝白皮松横向逸出，矫似游龙，翩若惊鸿，似急于凌空飞去。在上气不接下气臭汗淋漓的努力中，经几次小憩，渐次将青峰翠峦都踩于脚下，终于抵达峰巅。 披着猎猎天风，我们兴致勃勃观看了这有“即武当”之称的极高处。这是一狭长峰脊，真武祖师殿和玉皇殿前后排列，刚好沾满了峰脊的宽，悬于虚空一般，兼松柏掩映，云渡雾笼，让人大有抵临玉虚太清的出世之感，也方领会得“盘空树色凌云绿”、“到此已无半点尘”的奇妙境界。 最难得的是在这里极目远眺。人说太行山西边面善，东边面恶，它面恶的一面在这里看得最为真切。但见一派云风岚气的溟濛下，青峰乱挤乱撞，形似削作劈成，卤莽地将青天刺破。条条列障如巨澜腾空，只把天宇间充塞得满满的。一道大壑冲开群峰铸成的铁阵，于豁然开朗的坦荡间，大有气吞万象之概。天的尽头，那据险扼要俯视中州的太行最后一道屏障历历在目，据说天气晴好时，从大壑望出去，还可看到黄河。身在这般之高，观望这鲸鲵吞吐、长空舞剑、粗犷剽悍、野性十足的壮阔山景，方觉祖师殿山门的楹联拟撰得最为恰当：“山开一孔，蕴藏烟云无穷际；气透千层，抱括乾坤辙底空。”深被震撼间，心灵忽然超脱，精神为之升华：做人，心胸该有这么蕴大，气度当有这么沉浑，昂然挺立，风雷不惊，坦荡立世，刚正不阿，接云纳雾，大度包容……大山有的，我统统都应该有！ 下山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我的心魂没有和我一起踏上归程，而是留在峰巅之上，锲进岩石、山峰，游荡在这茫茫太行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