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嫩绿（修改稿）

鹅黄嫩绿（散文）
　　
■文/于文华
一场雨水一层绿。

雨水，大自然最贴心贴肺、可心可意的美容师。素面朝天，固然好。浓妆淡抹，也相宜。山川大地，倘缺少了植被、草木的庇护，就寡颜淡色，不大受看。就像西北早春的景致。山，秃着头，没精打采的样子，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看着叫人心灰意冷。别处都莺飞草长，杂花生树了，唯有此处，像个没人疼爱的孩子，被冷落、被遗弃的感觉，真不好受！

春天的眼帘里，原本就应该被青青碧草、幽幽树木所覆盖、所遮没。原本是被这样的诗句：“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所充盈、所遮盖。可在少雨寡水的西北，不见“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所描绘的草木茂盛景色，不见“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所勾勒的如画美景，更不见“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所刻写的鲜活场面。

鹅黄嫩绿，原本是生命的原色。

穿行于植物的脉络走向、命运轨迹。外象上表露明显的，显现在外的，倘是枝繁叶茂、根深干旺，是叶片翠绿、硕果累累。内骨子里所张扬的，脉管里流淌的，血管里飞动的，枝叶中蹿流的，必定是鲜活的生命汁液，是奔涌的无限生机。而这种流淌与奔涌，倘缺少雨水滋润泽溉，必定大打折扣，失却魅力。

毛茸茸的草尖尖，带着羞涩，透着欣喜，蓬勃着，涌动着，在阳坡，在河滩，在田埂，在梦里，在心里，在青翠的光阴里，由浅浅鹅黄，一点点，被风风雨雨，被层层光芒，涂抹、点染成青翠嫩绿模样。柳叶嫩嫩黄黄的芽孢孢，在料峭的春风里，在明媚的春光里，在万物复苏的渴盼里，一日日，青翠欲滴、鲜嫩翠绿的柳丝儿，舒展梦幻，燃亮希冀，从芽孢的蓓蕾里“脱颖而出”——长出“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动人模样，长出“袅袅古堤边，青青一树烟”的美好图腾。

草，长是长出来了，浅黄嫩绿的模样，不水灵，不鲜嫩，不生动，不靓丽。柳条在风里婀娜着腰肢，袅娜着身躯。看着不那么光鲜、柔美、多情、好看！你想啊，缺少雨水的滋润，失却清凉滋味的呵护，怎么能出脱呢？就连春水，也木木寡寡的，流淌的不大自如、不大流畅。 可是，清凌凌的雨水一沐浴，世界就全变了模样，换了妆容。

烟雨蒙蒙的山城，层层叠叠的绿意堆砌、簇拥起来，竟使人恍若置身于江南小城。万物被雨水的神奇手指一触摸、一叩击，嫩嫩绿绿的麦苗，就越发生机勃发了；婀娜摇摆的柳叶，就格外水灵鲜活了；焉头耷拉的青草，就脆生生、鲜嫩嫩，分外茁壮翠绿了；灰不拉几的松柏，就翠绿翠绿，精神抖擞了；已结上果的杏树、桃树、梨树，就更起劲地，枝头的累累果实往大里圆里、往人们希冀的方向发展……

你瞅，山坡上，茵茵绿意，惹人心动。草们昂着头，高挑着身子，一个劲翠翠地往高里往壮里拔节；树们不论耐旱的沙枣树、白杨树，还是素日素常河西常见的榆树、槐树，粗壮、矮胖的杏树、桃树……都抽枝发芽，叶片翠绿，枝条疯长。且一场雨水，一番景致；一场雨水，一个效果。一场雨水，一种境界。眼见山势变绿，人的心情也格外愉悦，便觉得好好活着，真是一种多么幸运的事情！不论抬眼还是低头，山凹阳坡，是满眼的鹅黄嫩绿——有些草根密些，雨水稠些，就显得嫩嫩绿绿，就像栽了层绿毯子。惬意。舒展。有些草本来就稀稀拉拉，雨水便蜻蜓点水，远望嫩黄嫩黄。但比起单调而乏味的黄土色，生动了许多，也靓丽了许多。

早春清明节，有人烧纸钱，不小心点染了枯草，竟风借火势，火借风威，将东山头烧成“和尚头”——几场雨水过后，青草发了疯似的长。盛夏时节，火烧的痕迹不见了踪影，浅浅绿色爬满了山野。远望格外鲜嫩翠绿。正好应和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古诗。也许，历经磨练的生命，越发有旺盛的生命力；饱经苦难的人生，才愈加珍惜幸福的不易。

你再瞅，田野里的庄稼，更是得了势般，撒着欢儿，由着劲头，抽枝的抽枝。绽叶的绽叶。拔节的拔节。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麦子催根拔节，绽放了似有似无，米粒大小的花——花落了，便吐穗。齐整饱满的麦穗儿，在清风里，在风雨中，呼叫着、奔跑着、走动着，手挽手，肩并肩，一天一副模样。一天一个长势。高挑的玉米呢，更需要雨水的泽溉与滋润。一经雨水浸泡，越发亭亭玉立，长势喜人，葱葱郁郁，枝繁叶茂。而沉默寡言的土豆呢，则不言不语，拼命吸收着水分，在土层深处蓄势，在地里发疯成长。新品种作物油葵，争先恐后，开出了黄艳艳、金灿灿的花，雨水浇灌下，花蕊深处，钻出一个个葵花籽——在阳光疼爱下，一天天饱满、一日日成熟。

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长。

植物的生长与发展，都从种子开始萌芽，从幼小的蓓蕾起步，从脆嫩的叶片开始——从鹅黄嫩绿开始登场，到枯萎衰败收尾落幕，无一例外，概莫能外。一天天，一日日，从翠绿、油绿、草绿、墨绿……到浅黄、鹅黄、金黄、焦黄，逐步演变成生动蓬勃景致，逐步走向日渐丰满的舞台，逐步生长发育，成为人们心目中期待的模样。

世间人事，捕风捉影了，不算；道听途说了，不算；电视杂志、报刊新闻里“耳闻目睹”了，也不一定准确。唯有亲历亲为、亲自感知了，方窥见“庐山真面目”。

戈壁、荒滩、大漠、土山，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凉，随处可见的落寞，是一般人心目中、影响里的西北。可你若是实地行走，感受一番，自会有全新而立体的感受。

实地走访，亲力亲为一番，才知道：西北不仅仅是荒凉的代名词，也有杂花生树、流水潺潺的风景，也有树木遮天蔽日、满池荷花娇羞欲语的景色，也有水波翻腾着涟漪、浪花拍打着花枝的美景，也有广袤无尽的鹅黄嫩绿、漫山遍野的小麦玉米，也有小桥流水人家、处处鸟语花香的所在……

数天前，曾陪同酒泉考公务员的丫头，一路向西。从丝绸之路峡口的古浪出发，匆匆忙忙，走马观花，游历了一番日思夜想的西部大地，算是有了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和感触。轿车穿行于丝绸之路上一个个绿洲，宛如游走于一个个璀璨靓丽明珠——武威、河西堡、金昌、临泽、张掖、酒泉、嘉峪关……现如今，人虽则早就回归故乡了，脑海里却颇不宁静。心坎里一遍遍回旋的，灵魂里一次次闪烁的，莫过于鹅黄嫩绿这个字眼。

曾在南方游走，树木葱郁，庄稼青翠，水花跳动，山清水秀，似乎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可在水瘦山高的西北，眼帘中急速闪过长势齐整的庄稼，茁壮挺拔的树木，连片连片墨绿色玉米，流水翻卷着清波，荷花袅娜着娇容，蝶翅飞舞出花香，鸟鸣传递出树静……就有些惊诧造物主的仁厚、博大，就有些折服生命力的顽强、执著！

轿车在急速西行，车窗外，五凉古都、天马故乡武威一掠而过，齐刷刷穗头的麦子，青翠欲滴的玉米，金黄逼眼的油菜籽，华盖如伞的白杨树……也一晃而过。嫩绿油翠的白杨灌木，鹅黄惹眼的庄稼油菜，以一种茁长的姿势，一种昂扬的宣言，给人一种心灵的思索，灵魂的震撼！在镍都金昌，除了高耸如云的烟囱，除了人烟繁华的街市，还有青翠碧绿的庄稼地，有绿意蓬勃的各种树木。在一衣带水、清盈盈护城河水环绕着的临泽县城，满眼的桃红柳绿、满眼的生机盎然，更是仿佛游走于江南水乡，肺腑里充盈着浪花四溅的潮意。在黑河水滋润的张掖（甘州），历史上曾有“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美誉，耳闻这儿有碧草连天的山丹马场，有鬼斧神工的丹霞地貌，有包裹着沧桑历史风尘的胭脂山，有河流湖泊环绕，森林湿地覆盖的如画美景。果真，在这儿我观赏到水波荡漾、蝶飞蜂舞，芳草葱郁、林木茂盛的水乡泽国画面。在地广人稀，民风淳朴，数次吸引世界目光的酒泉（肃州），嗅闻缕缕酒香散发的醇香，触摸夜光杯的剔透晶莹，感知满池荷花妙曼娇容，目睹万亩玉米青纱帐组合成的青波碧海。在明长城最西终点的嘉峪关，路边的一丛丛芨芨草、一棵棵骆驼蓬、一树树红柳沙枣树、一块块田园绿洲……感触更多的，是“蓝天碧水别样天，绿树雪山画中来”，是大地的辽阔、丰厚，是植物的鲜活、生动，是人民的勤劳、勇敢……

我知道：有水的流动，才有茂盛的植物；有水的恣肆，才有挺拔的庄稼；有水的呵护，才有人烟的繁衍生息；有水的流淌，才有生命的生生不息。

我知道：一路向西行走的过程，就是一次体验西北大自然的壮美、深邃、辽阔的过程，就是一次领略河西生命的丰富、多彩、生动的过程，就是一次品尝古丝绸之路绿洲上，一个个历史文化驿站的厚重魅力、传奇色彩、历史人文的过程。

我知道：地大物博，人烟稀少的西北，群山起伏、大漠广布的西北，风沙弥漫、气候多变的西北，制约社会经济发展的、气候变化走向的，维系西北人赖以生存环境、庄稼植物生存条件的，大多与水有关。历史上，曾盛极一时，辉煌灿烂的楼兰古城，被掩埋被消亡，除过风沙肆虐，植被破坏，水土流失，至关重要的另一原因，是因水源枯竭、人畜断水而被遗弃。全球气候变暖，祁连山雪线的下降，内陆河径流量的日渐缺少，使西北水资源更显匮乏、短缺。

所幸国家正在实施西部大开发与生态保护战略，提倡种草种树，退耕还林还草，建设自然保护区、水源保护区，协调水资源与社会经济发展的矛盾等一系列措施，植被渐趋恢复了，水源逐步涵养了。一大批湿地，重新进入人们视野；枯竭的地下水，再次泛起青波；一片片的森林植被，再次像屏障一样，呵护、庇佑着多灾多难的这方热土……

相信：西部广袤热土上，越来越多的鹅黄嫩绿优美景象，画面般生动图腾景象，会逐渐，逐渐，会被张贴于蓝天之下，大地之上，群山之中，大漠之外……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7-16 16:05 编辑 ] 鹅黄, 感悟, 嫩绿, 散文, 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