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麻将江湖（二）
2021-12-25叙事散文敬一兵
我的麻将江湖（二）敬一兵在麻将江湖里，我对贫民化二奶或者风尘女子，还有花心男人的感叹并非空穴来风。一切都得从自由与解放的观念说起。我平时一个人在馆子里吃饭的时候，喜欢伸直双腿，跨越饭桌下的大幅空间将脚板放在对面的椅子横档上面。都说这样的行为……
我的麻将江湖（二）
敬一兵
在麻将江湖里，我对贫民化二奶或者风尘女子，还有花心男人的感叹并非空穴来风。一切都得从自由与解放的观念说起。
我平时一个人在馆子里吃饭的时候，喜欢伸直双腿，跨越饭桌下的大幅空间将脚板放在对面的椅子横档上面。都说这样的行为，因为彰显了自由与解放的特征，颇有点真男人的味道。打麻将的时候，在脑袋里想着赢钱以便获得自由与解放的观念是很容易形成的，但这样的行为就很难在牌桌下面实施了。首先是脚伸直了用手摸牌和观察战场风云变幻的情况很不方便，容易造成大意失荆州的千古之恨。其次是麻将桌不大，又是四个人围坐，所以桌子下面空间十分狭小。但这样拥挤狭小的桌下空间，对于绰号叫“老美女”和“瓜娃子”这对男女草莽英雄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想想看，桌下空间本身就拥挤狭小，男人和女人有意无意碰碰腿完全可以理解成正常情况。并且被别人发现了，还有一个现成的借口来搪塞。虽然我在这方面不是一个好事者，但我依然能够通过他们频频碰腿的行为，联想到旧社会的大宅院里，打麻将的少奶奶姨太太暗中和戏子二管家之类的男人勾勾搭搭，就是通过脚和脚在牌桌底下互相试探互通款曲来完成的情形。因为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次，影响了其他草莽英雄鏖战的注意力，特别是“老美女”和“瓜娃子”这种既务实性地在牌桌上联手捞了不少钞票，又务虚性地满足了性方面的需要，所以很多草莽英雄就把他俩当成江湖大盗避而远之。看来在麻将江湖里，同样是容不得败类出现的。
后来听说他俩转战了多家麻将铺子，终因讨人嫌而被迫离开了麻将江湖，双双都将身影隐遁在了舞厅里面。你给世界归还一秒钟的静寂，世界就回馈你一秒钟的梵音。如此的说法我在生活中很难听到也很难遇到，但在麻将江湖里的“老美女”和“瓜娃子”身上，却真真切切地碰到了。
我一直觉得每一张麻将牌就是一个经得起时间推敲和打磨的雕塑。哪怕就是我的真情实意被麻将付之东流了，我由爱生恨采用故意把牌使劲摔在地上，或者故意用拇指和食指粗暴地摩擦牌面，以便审出是几万几筒和几条牌的虐待方式，以牙还牙对付这些比巫女还要冷漠还要矜持的麻将牌时，它们依然戴着一副捉摸不透的面具，始终和我保持着感情上的冷淡距离，还有顽固不化坚持戏弄我的态度。人有克制的能力和恬淡的心态，麻将也有，只不过麻将的克制和恬淡表现在不同的地方。不管我怎么生气，麻将总是用恬淡的心境来偷偷取笑我的敏感、愤怒和难堪，也总是用一言不发的克制能力对付我的竭斯底里。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到了我的身上，却变成了人不在江湖了，可他对江湖爱不下去也恨不起来。
麻将江湖在别人心里是个什么模样我说不清楚，但它在我的心里一点都不抽象，完全就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赢进口袋来的钱或者从口袋里输出去的钱是这个世界的河流，搓麻将产生的不绝于耳的哗哗声是河流掀起来的波涛，麻将桌是这个江湖中唯一的中心城市，杠上花是中心城市的市花。它们用自己的物质性，在构建了麻将江湖的物质疆界的同时，也秘密调制出了能够牵住我这个游子心的蛊药。倘若你去过南洋或者热带丛林，在那里看见过疯长的植物，你就会知道这种蛊药威力有多大了。
我承认，之前我在麻将江湖里莫名其妙形成的自己吞噬自己精力的旺盛生命力，应该就是来自于这种神奇的蛊药了。蛊药是麻将江湖里最为活跃也是最富有创造力的遗传元素，随时都可以调整草莽英雄格外旺盛的元气，让草莽英雄锐不可挡的大丈夫气质突然就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路线。比如在麻将江湖里甚嚣尘上的血战到底的游戏规则，还有遵循这条基本规则总结出来的诸如“跟着哥哥操，免得挨飞刀”，“弄死当睡着”，“顶上家，打下家，洗白对家”，“心头慌，打中张”以及什么“幺鸡二条，不打要遭”等沾满了刀光剑影和血腥味道的口诀，都是出自于蛊药的神奇效果和由此而产生的江湖不可思议的非凡生命力。它们既成了麻将江湖中草莽英雄彼此厮杀的绝招，也成了整个麻将江湖精神血肉的灵魂了。
这俗世这凡尘这令我欲罢还休的麻将江湖，用血肉包裹的精神灵魂是它所能应许留给我的最后荣宠。即使草莽英雄最终把我稳稳当当揣进包包里的钱全部掏出来了，甚至还要让我连带遭受上吐下泻的罪孽时，他们也剥夺不了我先前把灵魂放进我的肉体里，任其发酵而带来的味蕾从未有过的欢腾与惊叹。那一刻，我几乎感觉到了灵魂的错愕和我的惊愕。我本以为此后我就可以依凭这个理由与麻将长相廝守了，沒想到终于还是要割舍还是要壮士断腕退出麻将江湖。毕竟我气魄不夠，性格不合，天赋不过尔尔。哪怕就是在麻将江湖中，人生也是苦短的，每个人都只有经过成长和不断历练以后，才会认清自己需要更大的专注去完成这蜉蝣般的，与人生十分类似的麻将鏖战。
麻将江湖向我层层摊开的情景，不是光鲜灿烂的泼墨山水画，而是一把不可预言命途的折叠扇子。不单是我，就是所有的人看这把折叠扇子，都会觉得它简单明了好读好懂。用一百零八张麻将牌最终组合成一次胡牌的结果，绝对比填一张六合彩票期待中大奖的机会不知高出了几千万倍，况且，那张六合彩票就好比向茫茫大海投出去的一个漂流瓶，瓶中的希望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缘与投瓶者再度相遇了。当时我就是在这种掉以轻心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心态下，斜叼香烟哼着小曲选择了麻将江湖的。等我意识到每一张麻将牌都暗藏有深奥的玄机时，我已经用优雅和沉默，无数次掩盖了上当吃亏带来的尴尬和无奈。
人呀，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大大咧咧的。因为麻将江湖也会如同现实生活这个心眼很多的世界一样，经常而不是偶尔会回过头来，以复杂的心思打量你和我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毕竟谁都不愿意遇到。
敬一兵
敬一兵
在麻将江湖里，我对贫民化二奶或者风尘女子，还有花心男人的感叹并非空穴来风。一切都得从自由与解放的观念说起。
我平时一个人在馆子里吃饭的时候，喜欢伸直双腿，跨越饭桌下的大幅空间将脚板放在对面的椅子横档上面。都说这样的行为，因为彰显了自由与解放的特征，颇有点真男人的味道。打麻将的时候，在脑袋里想着赢钱以便获得自由与解放的观念是很容易形成的，但这样的行为就很难在牌桌下面实施了。首先是脚伸直了用手摸牌和观察战场风云变幻的情况很不方便，容易造成大意失荆州的千古之恨。其次是麻将桌不大，又是四个人围坐，所以桌子下面空间十分狭小。但这样拥挤狭小的桌下空间，对于绰号叫“老美女”和“瓜娃子”这对男女草莽英雄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想想看，桌下空间本身就拥挤狭小，男人和女人有意无意碰碰腿完全可以理解成正常情况。并且被别人发现了，还有一个现成的借口来搪塞。虽然我在这方面不是一个好事者，但我依然能够通过他们频频碰腿的行为，联想到旧社会的大宅院里，打麻将的少奶奶姨太太暗中和戏子二管家之类的男人勾勾搭搭，就是通过脚和脚在牌桌底下互相试探互通款曲来完成的情形。因为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次，影响了其他草莽英雄鏖战的注意力，特别是“老美女”和“瓜娃子”这种既务实性地在牌桌上联手捞了不少钞票，又务虚性地满足了性方面的需要，所以很多草莽英雄就把他俩当成江湖大盗避而远之。看来在麻将江湖里，同样是容不得败类出现的。
后来听说他俩转战了多家麻将铺子，终因讨人嫌而被迫离开了麻将江湖，双双都将身影隐遁在了舞厅里面。你给世界归还一秒钟的静寂，世界就回馈你一秒钟的梵音。如此的说法我在生活中很难听到也很难遇到，但在麻将江湖里的“老美女”和“瓜娃子”身上，却真真切切地碰到了。
我一直觉得每一张麻将牌就是一个经得起时间推敲和打磨的雕塑。哪怕就是我的真情实意被麻将付之东流了，我由爱生恨采用故意把牌使劲摔在地上，或者故意用拇指和食指粗暴地摩擦牌面，以便审出是几万几筒和几条牌的虐待方式，以牙还牙对付这些比巫女还要冷漠还要矜持的麻将牌时，它们依然戴着一副捉摸不透的面具，始终和我保持着感情上的冷淡距离，还有顽固不化坚持戏弄我的态度。人有克制的能力和恬淡的心态，麻将也有，只不过麻将的克制和恬淡表现在不同的地方。不管我怎么生气，麻将总是用恬淡的心境来偷偷取笑我的敏感、愤怒和难堪，也总是用一言不发的克制能力对付我的竭斯底里。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到了我的身上，却变成了人不在江湖了，可他对江湖爱不下去也恨不起来。
麻将江湖在别人心里是个什么模样我说不清楚，但它在我的心里一点都不抽象，完全就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赢进口袋来的钱或者从口袋里输出去的钱是这个世界的河流，搓麻将产生的不绝于耳的哗哗声是河流掀起来的波涛，麻将桌是这个江湖中唯一的中心城市，杠上花是中心城市的市花。它们用自己的物质性，在构建了麻将江湖的物质疆界的同时，也秘密调制出了能够牵住我这个游子心的蛊药。倘若你去过南洋或者热带丛林，在那里看见过疯长的植物，你就会知道这种蛊药威力有多大了。
我承认，之前我在麻将江湖里莫名其妙形成的自己吞噬自己精力的旺盛生命力，应该就是来自于这种神奇的蛊药了。蛊药是麻将江湖里最为活跃也是最富有创造力的遗传元素，随时都可以调整草莽英雄格外旺盛的元气，让草莽英雄锐不可挡的大丈夫气质突然就有了明确的方向和路线。比如在麻将江湖里甚嚣尘上的血战到底的游戏规则，还有遵循这条基本规则总结出来的诸如“跟着哥哥操，免得挨飞刀”，“弄死当睡着”，“顶上家，打下家，洗白对家”，“心头慌，打中张”以及什么“幺鸡二条，不打要遭”等沾满了刀光剑影和血腥味道的口诀，都是出自于蛊药的神奇效果和由此而产生的江湖不可思议的非凡生命力。它们既成了麻将江湖中草莽英雄彼此厮杀的绝招，也成了整个麻将江湖精神血肉的灵魂了。
这俗世这凡尘这令我欲罢还休的麻将江湖，用血肉包裹的精神灵魂是它所能应许留给我的最后荣宠。即使草莽英雄最终把我稳稳当当揣进包包里的钱全部掏出来了，甚至还要让我连带遭受上吐下泻的罪孽时，他们也剥夺不了我先前把灵魂放进我的肉体里，任其发酵而带来的味蕾从未有过的欢腾与惊叹。那一刻，我几乎感觉到了灵魂的错愕和我的惊愕。我本以为此后我就可以依凭这个理由与麻将长相廝守了，沒想到终于还是要割舍还是要壮士断腕退出麻将江湖。毕竟我气魄不夠，性格不合，天赋不过尔尔。哪怕就是在麻将江湖中，人生也是苦短的，每个人都只有经过成长和不断历练以后，才会认清自己需要更大的专注去完成这蜉蝣般的，与人生十分类似的麻将鏖战。
麻将江湖向我层层摊开的情景，不是光鲜灿烂的泼墨山水画，而是一把不可预言命途的折叠扇子。不单是我，就是所有的人看这把折叠扇子，都会觉得它简单明了好读好懂。用一百零八张麻将牌最终组合成一次胡牌的结果，绝对比填一张六合彩票期待中大奖的机会不知高出了几千万倍，况且，那张六合彩票就好比向茫茫大海投出去的一个漂流瓶，瓶中的希望恐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缘与投瓶者再度相遇了。当时我就是在这种掉以轻心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心态下，斜叼香烟哼着小曲选择了麻将江湖的。等我意识到每一张麻将牌都暗藏有深奥的玄机时，我已经用优雅和沉默，无数次掩盖了上当吃亏带来的尴尬和无奈。
人呀，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千万不要自以为是大大咧咧的。因为麻将江湖也会如同现实生活这个心眼很多的世界一样，经常而不是偶尔会回过头来，以复杂的心思打量你和我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毕竟谁都不愿意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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