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遇

　再相遇
　　某人是你心上的针，一辈子都不想见，却偏偏能再相遇。
　　从那家快餐店出来，我找不到同伙，又记不得车牌号了，只得在服务台前名为小憩，实在是心如滚油煎，焦急地期待能有一个同伴从饭店的门厅里出来，把我领回来时的车里去。脑盲加路痴的后果就是进了门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因为是乡下人嘛，所以来到大都市，尤其是来到曲径能通幽的大饭店，拐上三个弯之后，在人头攒动中，不光是会弄丢同事，还时常能弄丢自己。那种尴尬真不是好消受的。
　　司机出来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总算不会迷路了。他要我再等等，头儿还没出来，不着急上车。我爱花成痴，看到服务台上一盆马蹄莲开得正艳，白色的花朵、黄色的花蕊，很惹人的眼。但像饭店这种地方，以假乱真的装饰很多，在远处，我不能确定这花的真伪，如今的布艺花的工艺超强，有时候比真花还要娇艳。于是跟司机先生打了赌，所以就用手指去掐一个叶片的脉络，我赢了，没有他希望中的汁水流出。我格格地笑着把白色的手提包往背上一扔做了个90度的旋转，就是这个旋转让我懊悔不迭。
　　我停止的位置跟餐厅的门相对，一群人从里面奔涌而出，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庞瞬间呈现眼前，从他笑容僵住的那一刻起，我确信，我没有认错人。他只是一瞬间的吃惊跟发呆，然后就是快步向门口冲去，慌慌地想要逃走，就像当年从我身边逃走一样，边加快脚步边回头看，大概岁月的沧桑都在彼此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就像他明明就在眼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也像在梦游中不敢确定门口站着的就是我。
　　这是一场事先毫无防备的偶遇，措手不及的彼此都不知道如何应对。我张大了嘴巴跟随同伴边走边发呆；他则躲到车后还在向我这里张望。
　　十年了，我刻意地躲避，不去参加同学会，不让知情人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把所有记忆的闸门都关闭……。就是想把他从我的领地里彻底地清除出去。却没想到，能同时出差到了同一个城市，就餐于同一家餐厅，跟正在等人的我再一次的相遇。命运的玩笑跟我开得有些过份。如果爱，请深爱；如果不爱，请放弃；我已经放弃了，他早就放弃了，为什么还要我们再去重温历史？
　　没有什么惊喜可言，也说不上算是五味杂陈，只是有些精神恍惚。因为那样的一个旋转，因为那一刻的短暂停留，因为那一瞬间的偶遇，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有了撕裂的疼痛；那些死去的记忆细胞、有了复活的愿望，蠢蠢欲动；那些被判作了噩梦的日子里的呓语跟痛楚，像潮水般滚滚而来。于是誓言的虚伪、人性的险恶、品质的拙劣、甜蜜的欺诈裹着黑夜的外衣在我眼前狰狞狂笑的情景一点一点再现，平铺成一面深不见底的海。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痛苦的模样、孤单的眼泪、无助的凄凉……。心肠就一点一点地变硬。
　　不想跟他搭话，不想跟他相见，也不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没有《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这首歌里唱得那么伟大。他过得好我会伤心，他过得不好我也不会同情。甚至我想，如果能重新选择，我依旧认为最好是我们这辈子从来不曾相识、更不要相爱。其实，从分开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立下了誓言：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他从我心里彻底地抹杀掉，快乐无忧地过好我的日子。看似成功了：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我养育后代、认真工作、沉醉码字，小有成就。很少提及过去，也渐渐想不起他的模样，以为旧时的伤早被岁月治愈，以为日子久一点就会忘掉一切，以为随着阅历跟年龄的跟进就会原谅一切。
　　但当他不经意间轻轻悄悄地来，当惊鸿一瞥成为现实，不管我怎样地保持决绝跟冷静，再相遇依旧在我平静的湖水里扔下了一粒石子。往日的一幕一幕，像波纹的圈圈一样，一点一点地荡漾出去。我在那个圆心里还是找到了残缺不全的自己。那些恨虽然被岁月消减了，可是并未根除；那些伤，虽然看似痊愈了，却留有永久的疤痕，扯开来依旧痛彻心扉；那些悔虽然被生活冲淡了，却依旧成了心口上不可触摸的刺，还有那如电视剧《青衣》里的筱燕秋心底的千般万般的不甘，还一直折磨着刚强的自己。终于明白：爱与不爱，记忆都在那里；恨与不恨，历史就在那里；伤与不伤，事实就在那里；忘与不忘，缘分就在那里……。
　　
　　
　　
　　 [ 本帖最后由 鲁小鱼 于 2012-3-25 10:53 编辑 ]